“好,你決定就好,”高敬森抿著唇點頭,繼續(xù)低頭寫寫畫畫。
她心口升起股悶意,或許是原主殘留的情感,搖搖頭,鉆入廚房看女人們準備得如何。
都是做慣活計的,她們動作麻利,分工明確,面食、沖飲、果蔬脆等等同時制作,忙得腳不離地,根本不需要她的插手與指揮。
姜舒晴索性喊了靜環(huán),帶上帷帽在村子里外走了一圈,尋找根系發(fā)達、生長茂盛、汁液較多又距離河水不遠的柳樹、楊樹、榆樹、桐樹和果樹林。
古人講究頗多,夏華人又極為愛面子,若非家里揭不開鍋,誰會吃這些蟲子?便是田鼠,也只有孩子小打小鬧地烤著吃。
靜環(huán)心里好奇得緊,又拉不下臉詢問,知了猴這般丑陋帶殼的蟲子能吃?再者許久不曾下雨了,地都結(jié)成塊,那小東西如何爬出來?這五谷不分四體不勤的嫂子,難道沒發(fā)現(xiàn)今年的知了比往日少多了?
等她們回去后,高家院子里坐滿了大娘、嫂子、女孩兒們,一部分整治吃食,一部分則趕制衣被,那緊張火熱的場景倒是將地震帶來的消沉和悲痛驅(qū)散幾分。
晚飯吃得簡單,她同其他人一樣,一碗玉米糊糊、一個雜糧饅頭和一碟子咸菜,看得陪房們一陣眼酸澀。
夏日天長,七點鐘太陽依舊在山側(cè)遲遲不肯下去,姜舒晴招呼著家里的一眾小少年、少女拎著一切能夠盛水的桶、盆,往外走去,門外已經(jīng)有不少孩子候著了。
她認真地交代著大家取水的時候要注意安全,然后給他們分了下工,舀水、拎水、澆灌、尋找……
姜舒晴拿出一沓油紙,讓孩子們圍著樹腰裹上,便站在河邊看著孩子們。
澆灌了半個多小時,土地被泡軟,那些深藏在樹下的小東西們紛紛受到召喚揮舞著倆鉗子奮力地往外爬,從土里探出來,繼續(xù)攀著粗糲的樹皮,可到了油紙?zhí)帲銢]得掙扎紛紛掉落在地。
不多會,地上已經(jīng)落了密密麻麻的知了猴,一層疊著一層,看得人忍不住打個寒顫。姜舒晴也愣了下,只記得有員工說家里靠近黃河灘,那片沙土地一到了夏日樹干上爬的都是這些小東西,晚上能摸數(shù)百只,一個夏天可以為家里創(chuàng)收大幾千!
而那還是人們年年收割后的結(jié)果,在古代沒人吃這玩意,自然更多。
“愣著干嘛?還不快點撿入鹽水里,等著它們蛻皮嗎?”說了這話,她硬著頭皮捏了一只嫌棄地丟入鹽水中。
農(nóng)村的孩子們膽大,不拘男孩女孩都嬉笑著一一撿著。
只一個半時辰,所有的盆盆罐罐都被盛滿了知了猴,這還是姜舒晴暗中作弊將近五百斤的小東西收入超市后的結(jié)果。
他們浩浩蕩蕩地端著回了高家。
“森子家的,你這是做什么?”高母以為她是小打小鬧,沒成想人家一聲不吭地將整個村里的知了猴都搬了回來。
院中的眾人瞧著堆滿半個院子的蟲子,頭皮發(fā)麻,又耐不住好奇心圍上來。
“是啊,森子家的,這東西吃幾個解解饞就行,咋還弄了這么多?”
“這玩意就吃樹根、泥土,一身的殼,能好吃到哪里去?”
姜舒晴抿唇笑著挽了道袖子,順手挖了一瓢子的知了猴淘洗干凈,走到一個剛空出的灶前,開始忙活起來。
在眾人心疼中往鍋里倒了油,油熱后放入花椒爆香,再倒入知了猴、姜片小火壓扁炒,等知了猴炒至微膨脹,顏色金黃后放入紅椒繼續(xù)小火煸炒,調(diào)入精鹽翻炒均勻。那股炒肉的脆香味惹得眾人直咽口水。
“這是最好吃的做法,平時用花椒茴香煮熟曬干也不錯,”姜舒晴盛了一小碟后,讓眾人嘗嘗味道。
每人忍不住捏了一只,哪怕香味繞鼻,還是不敢將蟲子放入嘴里。
倒是高敬森面不改色地往嘴里丟了一只,慢慢地咀嚼,皮脆而香酥,里面的肉帶著絲勁道和軟濡,當真是不輸于五花肉的美味!他在眾人注視下又放了一顆,淡淡地道:“還可入口?!?p> 話落下,他已經(jīng)在吃第三個了……
膽大的漢子閉上眼,往嘴里塞了個,大口地咀嚼著,那香味在口腔里砸開,賊好吃!他們心里頓時悔意滿滿,平白多長了二三十年,咋不知道這東西如此好吃?買肉的錢換成油,能炒多少盤知了猴了?
瞧著別人享受的表情,其他人也不猶豫了,紛紛吃起來,吃了一個還想吃下一個??赡且黄爸粔蛩麄儑L個鮮。
“晴娘,明兒個我們能自己捉嗎?”村民倒是淳樸,他們并沒有因為這物好吃就將自家孩子們剛捉的知了猴占為己有,反而感謝姜舒晴為他們打開了一道美食的大門。
要是擱在他們身上,還不得偷偷吃光村子里的知了猴嗎?哪能有旁人的份?
“大家辛苦一下將這些用花椒茴香煮出來,在炕上烘著。干了后,每家都有份!這可是我們路上補身體的好東西?!?p> 眾人意猶未盡地點點頭,豬牛羊兔不都吃草而長肉,知了猴也是,明晚他們決定全家出動,一定要多多儲存。
經(jīng)過一天的忙碌,村子里二百戶人家都被清理出來,三千多人竟死去四百多!大都是老人、孩子和女人。里正連夜將消息傳下去,如他所料,大部分人都不愿離開生長之地,可一聽是高敬森說得,又難免動搖。
高敬森年紀輕輕相貌俊逸,連中兩元,在十里八鄉(xiāng)都屬于文曲星般的人物。他的話在村民心里那可是比官老爺?shù)倪€管用呢。
一夜掙扎與商討,天蒙蒙亮,村里已經(jīng)有半數(shù)的人家扛著鐮刀心疼難忍地收割著快要成熟的小麥。他們心里哪怕認為瘟疫、干旱是種根本不會出現(xiàn)的猜測,可為了那個萬一,還是不敢冒險。
反正麥子收起來曬干,勒緊腰帶緊一緊,能夠扛一年,權(quán)當他們買個教訓。
不僅是他們,還有旁邊幾個村落也有人收到消息披星戴月地收割莊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