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父依舊沒有說話,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地站著。態(tài)度表示的很明確,答應了條件,他就將人借出去,若是不答應,一切免談。
“炳榮,下人們慣會欺主,我若是沒有他們的賣身契,還真不敢用,”二夫人干巴巴地爭取道。
“二夫人,此話差矣,現(xiàn)在世道已經(jīng)亂了,區(qū)區(qū)一張賣身契早就不能夠束縛到他們,畢竟路上全是流民,最后衙門肯定會重新給人登記造冊?!苯腹垂创浇牵卮鹬?。
眾人一噎,可不是嘛,城外有數(shù)萬的難民,經(jīng)過一場地龍翻身,又處于瘟疫風暴中,能夠真正將戶冊隨身攜帶的有幾個?且誰有工夫和耐心一一核對呢?畢竟現(xiàn)在的戶冊不跟后世一樣,有彩色照片作對照,下人們稍微耍點心眼就能不花分文翻身成為良民,若是遇上圣上心情好,說不定還能得幾畝無主地呢。
“話不能這么說,”老嬤嬤在耳邊嘀咕幾聲,二夫人眼睛一亮,穩(wěn)住性子慢悠悠地道:“只要我手里有了他們的賣身契,其他的事情就不勞煩炳榮操心了?!?p> 但看她的神色,人精姜父和高敬森已經(jīng)猜測出來。
賣身契在手,只要朝廷不倒,奴仆沒有跑出夏華國,那就能以逃奴的罪名全國懸賞緝拿。孟家有的是錢,他們絕對能辦出扔銀子出氣的事情來。
“我還是那句話,人能借,但賣身契不能給!”姜父說得斬釘截鐵。
二夫人一行人是真的著急回京,無奈之下只能應了這霸王條款。他們現(xiàn)場給了銀兩,便點了人要離開。
夏秋、郁秋,李嫂子和王嬤嬤等人眼睛通紅地跟姜舒晴告別,能給姜家父女倆當下人是他們的福氣。雖然他們京都一程很兇險,但是老爺一文錢沒有留下,一千兩黃金全分到他們每一個人手上,還將賣身契撕了,并承諾等世道和平了,就去官衙替他們消了奴籍!
再者老爺說,只要他們盡了最大的努力,二夫人、六少爺和十小姐還無理取鬧,將人命視作兒戲,那他們便算作完成任務,可以自行離去。
他們的腰板挺直,所有的感恩匯聚成一句保重,各自能否活下去全靠老天的垂憐了。在孟府人不耐煩催促中,他們戀戀不舍又帶著絲期待地咬牙轉身。
蔣思怡望著帶刀侍衛(wèi)們跟隨著二夫人身后,拉著人問了幾句,便匆匆跟嚴禹行和蘇浩清討了意見,果斷地以蘇尚書府親戚的身份跟隨上。沒有侍衛(wèi)們相護,一群拖兒帶女的農(nóng)家漢子怎么可能安然無恙抵達津周?而且,以她的見識、嚴禹行的縝密、蘇家的關系以及姜家侍衛(wèi)奴仆相護,他們未嘗不能先去京都另謀條生路。
烏泱泱的人離開,姜父和姜舒晴無奈地對視一眼,以后恐怕沒有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舒服日子了。
他們計劃在河西府城停留三天整頓,補補虧損的身體、采買些東西,畢竟離開府城后,他們要往艾莫荒原的方向走,一路上城鎮(zhèn)很少,幾乎沒有補給的地方。
且他們得趕兩個月的路,才能從艾莫荒原走出來。
姜家侍衛(wèi)和奴仆離開,車輛和糧食等就顯得格外富余,姜父不是操心細碎事情的人,見一路上閨女行事成熟穩(wěn)重許多,便交給她全權處理。
姜舒晴細細挑揀著姜父帶來的東西,調(diào)味品是要全部留下來的,各種肉干、菜干、干果補充人體所需的營養(yǎng)元素,面粉、大米、小米和各種豆類也留下眾人所需最少三個月的量。其余的則平價賣給了隊伍里其他人,至于用不著的華美布匹、孤本、幾箱子頗重又占地方的古玩等等則被她明著安排到剛購入手的小院地窖中,實則入了超市。
沒有哪兒比在她超市里待著更加讓人覺得安心了。
如此整頓下來,她還是留下三輛馬車、一輛牛車和兩輛騾車,馬車、騾車都各自加了兩匹牲畜,且換了結實的輪子和車身,每個又搭上棚子,大大增加了承重。所有的被褥和衣物都分散在馬車上,牛車、騾車則用來載水、吃食和藥材等。
當然了,姜父那幾匣子的銀票、金銀珠寶被她借著收入車廂暗格轉入到超市里去了。
事情是不少,但姜家備得東西齊全,只有適當舍棄的份,除了水,并不需要額外補充,有高敬林、高敬木、高靜環(huán)、高靜華、余池和胡棲元當苦力,她只動動手指揮,倒是處理得挺快。
禹安昏昏沉沉睡了一天,臨近傍晚的時候精神許多,都可以自己坐起來喝水吃飯。他是個孩子王,沒有出門就用新奇的故事籠絡住一大幫子孩子,也從他們口中聽到了許多他迫切想知道的事情。
比如姜舒晴和高敬森之前關系惡劣,不過從地龍翻身后,倆人反倒有些琴瑟和鳴,令人生羨;比如姜舒晴突然改邪歸正,給大家?guī)砹瞬簧俸命c子,免去眾人饑荒之苦;比如今早二夫人讓姜家父女倆吃得悶虧……
他微瞇著眼睛,將孩子們打發(fā)出去,順便喊來又將自己忘到爪哇國的姜舒晴。
客棧是河西府城行里第一,哪怕這種時期,掌柜、小二和廚子們依舊使出渾身解數(shù),讓人有賓至如歸的感覺,倒是給姜家父女倆一個緩沖期。
姜舒晴從廚房端來精致又不乏營養(yǎng)的病號餐,訕訕地過來報道。
禹安笑著拉她一起吃飯,不停地給她夾菜,等放下筷子后,他將藥一口飲盡,抿著蜜水漫不經(jīng)心道:“怎么不見姐夫過來?”
雖然高敬森對她說過皇家人不簡單,可面前人的靈魂是她同父異母的弟弟,是曾經(jīng)為了救她而止命于十七歲的少年。一個有著十多年的情分,一個是紙片人,信誰一目了然。
她緊張地走到門口,左右偵查下,見沒人也不關門,回來后湊到他耳朵邊,用極小的聲音說:
“禹安,你有沒有看過一部男頻小說《首輔》,后來還拍成電視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