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等打手板的聲音下去了,我探頭往里邊看了看,兩位金枝玉葉都噙了淚。
宋瀛比他姐姐有出息,沒有哭出聲來,但是紅了一雙眼睛,看起來像是委屈極了。
張瑤收拾起小屁孩來還真有一套。
兩番下來,我心里琢磨著,這位張姑姑,似乎不太好對付。
“可以了,阿云,你繼續(xù)教導(dǎo)他們,”張瑤像是故意說給那兩姐弟聽的,揚高了聲音,“如果二位殿下再不聽話,就繼續(xù)打,有事奴擔著?!?p> 說著就走出了門,朝我說了聲:“走吧,大殿下,跟奴來?!本妥灶欁宰哌^長廊。
張瑤身型發(fā)胖,搖著擺著踏著標準的蓮花步離開。我往里面瞥了一眼,里頭全部人目光齊刷刷朝這邊甩來,目送張瑤離開,就差沒跪下說一句“恭送姑姑”。
她行走如風(fēng),跑得快,目光全部被后來冒出來我接收。
我尷尬地笑了笑,迅速踮起腳尖,從眾人眼光中開溜。
她一直走到長廊盡頭才停了下來。
司禮最偏僻的地方,是一件書閣。
張瑤拿鑰匙開了門,進去后熟絡(luò)地繞過層層書架,找到擺在最偏僻的角落里的最厚的那兩本書。
“宮中皇子公主學(xué)習(xí)禮制,都是按照安排循序漸進的,但是公主居住冷宮里居住已久,不曾學(xué)過禮儀,如今謝侍君的要求奴的是,讓公主一天之內(nèi)速成禮儀?!?p> 她吹了吹書上的灰,繼續(xù)說:“但是放在公主身上,想要的循序漸進是不可能的了,別人五六年學(xué)會的東西,公主一夜之間要全部了解,奴也不可能一件一件地教您,唯一的辦法,就只能全靠殿下自己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這兩本厚得有點離譜的鬼東西,“你不會要我背書吧?”
“正是?!彼穆鋾兴谢覊m,交到我的手中,“明夜就是國宴,建議殿下調(diào)宴席禮儀等的來背,應(yīng)急用,謝侍君對公主要求不高,只要不丟大臉就可以了。”
我顫顫巍巍著接過書,沉甸甸的,好像在我心上壓了一座泰山。
“快日落了,殿下該回去了,免得太晚了,謝侍君要擔心了?!?p> 她走到門口,朝我做了個“請客”的手勢。
我站定,卻有些不想走了,我直接問道:“張姑姑,你和謝琰是什么關(guān)系?”
我發(fā)現(xiàn),一出了冷宮,她對謝琰的稱呼就換了個。從一開始的“謝公子”轉(zhuǎn)為了規(guī)規(guī)矩矩的“謝侍君”。
“殿下,這里是司禮。”她一愣,回頭看著我的目光漸漸深邃了許多,隨后又擺出了她那副冷冷的態(tài)度,“您這樣問,恐怕不合禮制。”
我對這個回答滿不樂意,好不容易捉住了側(cè)旁敲擊謝琰的機會,我可不能因為這位張姑姑不好對付就放過這個機會,緊抓不放,“這里又沒人,你就說吧,不然我不走了,拖到天黑再離開,看你怎么和你的謝公子交代?”
“殿下,”她呵斥道,“不可妄言!”
“你說,說了我就走。不然我就真賴在這里來?!?p> 雖然我這個人別的不行,但是有時候臉皮還是挺厚的人,耐磨。
我想磨一磨就是張瑤的耐性。
她冷靜著:“對不起了,殿下,此事請恕奴無可奉告?!?p> 我往書架上靠了靠,這兩本書有點重了,我抱著有點吃力。
看她這副態(tài)度,滿眼正義凜然的模樣,我也不能真逼她。今天可能敲打不出謝琰的什么來了。
點到即止的道理我懂。于是我輕咳,朝她干笑兩聲,緩解這壓抑的氣氛,“開個玩笑,莫要當真,走罷。”
說著,我抱著書,笑呵呵的先先走在前頭。
“殿下!”她喊住我,“公子為您設(shè)局攻陛下的心,您可不能讓他失望……”
我的心神怔了怔。
她在我身后嘆了口氣,“您是他唯一的希望,希望您從今往后,可不要這么莽撞了。”
……
黃昏之前,我回到了小院里。
謝琰早就在餐桌上擺好了一道又一道甜食點心,一見到我就像老母親一樣笑瞇瞇地問道:“小姑娘,今天的禮儀速成班上得怎么樣了?”
我有些失魂。
聽了張瑤和我說的話后,我的心神一直有些恍惚。
謝琰問我的時候,過了幾秒我在反應(yīng)過來,“哦,還沒學(xué),”我把書放在桌子上,“今晚可能要熬夜?!?p> “這東西,”謝琰伸著拇指和食指,上下衡量了一下這兩本書都寬度,說道:“好像比我給你的《列國志》還要厚?!?p> “我心累了?!?p> 錦繡宮里規(guī)矩多,每個人的一言一行都被雕刻在內(nèi)。
這老祖宗留下來的規(guī)矩,要害慘了他的子子孫孫。
“別不高興,”謝琰給我夾了塊點心,“來,嘗嘗這梅花糕,很甜很好吃。”
我伸手,抓起來就咬下一口,中心的芙蓉餡透過唇齒綻放開來。很甜,甜得有些膩人。
我吞下去,“謝琰,你讓我明天在宋儀面前奏樂?就僅僅是奏樂嗎?”
他答非所問:“這梅花糕是新采的梅花摻和花間溶下的雪水做的,專門拿給你的,你愛吃就吃多點?!?p> “……”
我覺得他在裝傻,他和張瑤一樣,在糊弄著我。
不瞞我的事情,都是折半的,就好像給我指了一座山頭,我抬眼望去卻看到那上面全部都是霧。
激發(fā)了我的好奇心,又讓我心里癢癢。我這人有個毛病,不像猜忌的時候壓根多想一分都浪費腦力,但是想要八卦的時候,就是絞盡腦汁也要去挖出他們的心思。不然渾身上下就特別難受。
我有種直覺,明天就是除夕,謝琰肯定在我身上或者借我下了套。
問不出來,無可奈何,我只能又咬了一口梅花糕點。
甜甜的感覺在舌尖蕩漾,“謝琰,我發(fā)現(xiàn)你好像有個習(xí)慣,天天你去取餐,拿來的十道菜有九道是甜食,天天都往餐桌上搬甜食,你就那么愛吃甜嗎?”
“不是呀,我覺得吃什么都一樣啊,這甜的,是給你吃的,吃多了甜食容易發(fā)胖,你多吃點,長胖一些,白白嫩嫩圓圓滾滾的,捏起來也好捏一些。”
我表示抗議:“我不是貓狗?!?p> 他被逗地咯咯只笑,“是,你不是貓也不是狗,你是小清嘉,是個快樂的小姑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