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話說的差不多了,媒婆便輕咳了一聲,站起來笑道,“所謂千里姻緣一線牽,哪怕一個在南一個在北,緣分該來的時候啊擋也擋不住!我這趟可是輕松,小兒女天作之合,我跟著不過是來蹭福氣的!”
她笑著從袖子里拿出一個紅紙封的紙箋,雙手遞給譚貴,“這是陳公子的生辰八字?!?p> 譚貴接了,又把另一個同樣的紙箋交給媒婆。
媒婆樂呵呵的接了,小心翼翼地放到了衣袖里,然后看向陳喚。
來提親自然不能留著吃午飯,阿渚見這情況便知道時間差不多了,忙靜悄悄退出了屋子。
她來到西屋門前,推開一條縫子,就看見阿池坐在妝臺前,雙手緊緊攢著帕子,一張臉既是嬌羞又是不安。
她精力明顯高度集中,只那么一丁點聲音她就嚇了一跳,往門這邊看來。
阿渚笑嘻嘻的跑過去,將陳喚的話學了幾句,見阿池羞不自勝,便也不再調(diào)侃她。
她轉(zhuǎn)了下眼珠問道,“姐姐,你要不要和他見一面?”
阿池忙看向她,“亂說什么?”
“我沒有亂說,娘也是許了的?!卑拘攀牡┑?,“他說過年就要去京城,準備科考,這一去不知道好久能回來呢?!?p> 阿池咬了咬唇?jīng)]有說話。
阿渚再接再厲,“再說了,他今天穿了一身銀白袍子,真的很好看呢。你不想看看嗎?”
阿池臉再次漲紅,要來擰她的嘴。
阿渚笑著往后一閃,低聲道,“待會聽我信號!”
說完不待阿池反應,便跑了出去。
外邊譚貴和趙二娘子已經(jīng)將陳喚送了出來,正往大門口走去。
阿渚忙抱起一旁的福寶,作勢要往這邊來,卻突然“哎呦”一聲,接著帶了哭腔,“福寶咬了我,好疼!”
幾人視線立馬被她吸引,譚貴和趙二娘子都變了臉色,向這邊過來。
陳喚站著沒動,眼睛看著阿渚身后不遠那扇門。
只見那門被輕輕推開,一個身穿藍色交領短襖、白色馬面裙的姑娘走了出來,身姿輕盈,窈窕美好。
她將阿渚扶起來,細聲詢問傷情,陽光下,整個人都似在發(fā)光。
他就這么望著,目光一瞬間悠遠起來。
不經(jīng)意的瞬間,阿池抬眼往這邊看了一眼,正與他的視線相對。
他不由露出微笑來。
阿池粉面羞紅,很快低下頭去,片刻,又看了他一眼。
他覺得可真美。
可惜,阿池見趙二娘子到了近前,便將阿渚交給她,自己又回了屋去。
關門的一瞬間,她再次轉(zhuǎn)過頭來,遇上他的視線,同樣報以微笑,而后垂下眼簾,將門掩上。
“我沒事了,剛才只是被福寶嚇住了,以為它要咬我?!?p> 阿渚紅著臉解釋,將福寶放下來的時候,非常心虛的揉了揉它的腦袋。
趙二娘子自是看出了她的小把戲,卻也只得幫她掩飾,“小狗就是這樣,和人玩也沒個輕重?!?p> 說完,拉著她的手繼續(xù)來送陳喚。
陳喚自然是關心了一番,然后從袖子里掏出兩個金鈴鐺,分別給了阿渚和虎頭。
金鈴鐺很是別致,里面的墜子做成了小猴子,微微一晃,便灑出好聽的清脆聲響。
趙二娘子這次沒有攔他們,畢竟未來的姐夫要討好小姨子、小舅子,她也不能不讓。
阿渚接鈴鐺的時候,看見他手心里還拿著一件小小的東西,像是一個畫軸,卻只有人的手指那樣大。
她抬起眼,看見陳喚沖她偷偷眨了下眼睛,立刻心領神會,隱秘的將那小畫軸接在手里。
大門打開,便見外面圍觀的人有增無減,正嗡嗡議論著。
見一家人出來,靜了有一瞬間,知道事是成了,立即恭賀起來。
陳喚很是大方,一一向眾人作著揖,好一會才脫了身。
見人走了,鄰居黃四娘子忙擠到趙二娘子身邊,小聲的咬起耳朵。
“二娘子,我昨天可聽了件事,鎮(zhèn)上張豆腐向大丫頭提親了?!?p> 趙二娘子開始沒聽明白,隨后看著黃四娘子又是擠眉毛、又是撇嘴巴,便明白過來,她所說的“大丫頭”是阿湖。
她真是一點也沒興趣,也隨口附和道,“倒是好人家?!?p> 張家豆腐遠近有名,所產(chǎn)的豆腐供不應求。六個銅子一斤的黃豆,經(jīng)手就是十八個銅子的豆腐。
也是難得的富庶人家。
“是啊,可人家看不上眼?!秉S四娘子嘴巴撇得更高,“你這女婿一出來,她怕是開酒樓的也看不眼里了。”
說著,話語里帶了巴結(jié)的意思,“人比人啊氣死人!這人的命啊,他就是不一樣!”
趙二娘子只陪著勾了勾嘴角,眼看著孫大娘子帶著趙蟲兒過來,忙迎了上去。
孫大娘子笑得見牙不見眼,“我就說了,咱們阿池長相品性在阿瓦都是頭一份,這可不?”
然后握住趙二娘子的手,“二娘子,恭喜了!”
趙二娘子也握住她的手,“咱們蟲兒應該也快了?!?p> “不理你們了?!?p> 趙蟲兒臉一紅,從她們身旁擠過,拉住阿渚的手,“走,咱們?nèi)バ甙⒊?。?p> 眼看著將眾人甩在了身后,她方有些可惜道,“恰這個時候店里來了客人,讓我錯過最熱鬧那段,遺憾啊遺憾?!?p> 說著問阿渚,“你可知道那客人是誰?”
阿渚本想說她怎么知道,但看著趙蟲兒的眼神,不由低聲猜道,“賀衍?”
“呀,”趙蟲兒驚訝,“你見著他了?”
阿渚搖頭,“我只約莫在人群中看到了他。”
趙蟲兒嘆息一聲,“他干坐了好一會,最后要了碗酒釀丸子,卻是一口也沒動。而且,他左臉腫起一個大手掌印,不知道是被誰打了。”
阿渚愣了一下,“他走了嗎?”
“自是走了。他不走,我和娘也不敢出來,生怕他在這熱鬧日子里惹出什么來,還讓我爹盯著他呢?!?p> 阿渚輕輕“哦”了聲。
她想,那每匹布多一百個大錢的事還是要跟家里說一聲,免得說白占他家的便宜。
就聽趙蟲兒掩嘴笑起來,“說起來你未來姐夫也是個妙人,找哪個保媒不成,非找賀夫人。賀衍肯定嘔死了。”
阿渚想到這個關節(jié),也不由樂起來。
活該。
她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