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天天一亮的時候,鐵鍋睜開眼,旁邊已經(jīng)不見了宮千柏和趙高,房間內空空蕩蕩,只有他自己。
“廣濟?趙高?”
“廣濟!趙高!你們在哪里?”
鐵鍋掀開暖暖的被窩,匆匆忙忙穿上衣服,一邊系著腰帶一邊向屋外走去。房門吱呀一聲,院中央盤坐著個小和尚,不是宮千柏又是誰!
“我喊你你為什么不答應一聲?”
鐵鍋氣呼呼的發(fā)著牢騷,麻利的把自己的腰帶系好,走到宮千柏的前面蹲下看著他問道,“喂!你沒事吧?”
宮千柏吐了一口氣,緩緩收回玄坤真經(jīng),一臉的凝重:“沒事!時間不早了,咱們該出發(fā)了!”
鐵鍋四處打量了一下院子,低聲問道:“趙高呢?趙高已經(jīng)走了嗎?”
“他們天沒亮就走了,擔心被人發(fā)現(xiàn)。別忘了把路引帶上!”
宮千柏邊說邊站起身,仔仔細細從頭到腳打量了鐵鍋一眼:的確是昨天晚上準備好的衣服,全身上下也沒有什么破綻。
“咱們走吧!”
宮千柏深吸了一口氣,又裝作像往日一樣輕松,率先向小院外走去,鐵鍋在身后急忙追上。
“廣濟!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心里沒譜?”
宮千柏搖了搖頭:“我不知道!在結果沒有出來之前,任何人都不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所以我心里的確沒譜,但我昨晚已經(jīng)反復推演過,我們這邊沒有什么漏洞,現(xiàn)在就看運氣了!”
“別介!”鐵鍋急了,“這次你和趙高可是拿著命去拼!我可就你們兩個兄弟,我大不了不出大圓寺就是,但你們兩個可絕對不能出意外!”
宮千柏沒有吭聲,腳步也沒有停下,偷偷摸摸的順著墻根走。
“廣濟!廣濟!”
鐵鍋在旁邊更加焦急了,緊跟兩步上前拽住了宮千柏的胳膊,不讓他再往前走。
“你說話!”鐵鍋紅著眼,都快要吼起來了。
宮千柏被他拉的一個趔趄,又不好強行掙扎,實在沒有辦法了,只好站住,盡量平靜的說道:“你明白的,這根本就不是你出不出寺的問題,而是呼魯早晚要對你動手,別說我們是兄弟,就算不是我也不能看著不管。妥懽帖睦爾,我希望你能成為大元的皇帝,并不是希望得到什么回報,僅僅是希望漢人能得到公正的待遇!”
鐵鍋怔怔的看著他,好像沒料到他會這么說,半天才問出一句話:
“秋江長老也是這么想的?”
宮千柏點點頭:“沒錯!你應該早就感覺得到,在大圓寺里,一開始就由我來貼身負責你的安危,我?guī)煾竸t是第二重保障!”
宮千柏又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漢人只有在活不下去的時候才會造反,但生活過得去的時候從來不會。而現(xiàn)在你看,漢人的日子還不如大元朝剛建立起來那會兒,我很不想看到漢人造反,因為那會死很多人!但站在漢人的角度上我要說:如果有一天漢人真的造反了,一定是因為日子過不下去了!”
“之所以我告訴你這些,就是希望你以后能憐憫漢人;而無論是我個人還是我?guī)煾狄只蚴谴髨A寺,從開始到現(xiàn)在都沒想過要得到什么!”
“所以,你一定要活!而且一定要當皇帝!至于我們,我不怕死!”
宮千柏一口氣說了說了好長一段話,鐵鍋瞬間被這“真情告白”震住了!
竟然是這個原因!
漢人!漢人!頑強的漢人呀,有這樣不惜命的人存在,永遠不可能滅絕。
宮千柏好像知道他會有這樣的反應,也沒打算現(xiàn)在跟他掰扯這道理,偷偷打量4周,有人發(fā)現(xiàn)兩個人賊眉鼠眼的藏在墻角里向他和鐵鍋這里看來。
“他們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咱們,現(xiàn)在我拖著你上墻,你先翻過去!”
宮千柏把鐵鍋駝起來,扶著墻小心翼翼地站好,再小心翼翼地讓鐵鍋站在他的肩膀上,鐵鍋的雙手已經(jīng)能完全夠到墻頭。
熟練地向上一竄,鐵鍋順勢爬上墻頭,趴在上面,伸出手去拉宮千柏。
宮千柏擺了擺手,示意不用,讓他向遠處看,以使監(jiān)視他們的兩個人能夠看清鐵鍋的臉,然后自己縱身一跳直接躍過來了院墻。
出了大圓寺的一路上,默不作聲的人變成了鐵鍋,一路表演各種好奇的人成了宮千柏,這讓宮千柏對鐵鍋很不滿,送了個大大的白眼兒給他:
“妥懽帖睦爾,你好歹有點驚喜或者好奇的表情好不好?你放心吧,我已經(jīng)請了秋豐、秋魁兩位師叔,他們是大元寺里武藝最高強的兩個人,我和趙高不會有意外的!”
鐵鍋看了他一眼,目光在宮千柏誠摯的眼神上停留許久,終于點了點頭,有了一些往日的影子,但宮千柏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有重重心事。
后面跟蹤他們兩個的人盯得很緊,宮千柏和鐵鍋故意多繞了幾個彎,一直到快要出城門了還是沒能甩的掉。
隔著城門洞向外望,邱家長老帶著一個身穿黑斗篷的少年已經(jīng)等候多時了,此刻也終于望見了宮千柏,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不動聲色地各自向城門洞里走去。
宮千柏和鐵鍋相互對視,宮千柏給了鐵鍋一個肯定的點頭,鐵鍋深吸了一口氣也點了點頭,但多少有點勉強。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fā)!布置了那么久,宮千柏可不愿意半途而廢。
“你跟我在一起,是把我當皇帝多,還是把我當兄弟多?”
就在宮千柏邁步向城門走去的時候,背后聽到了鐵鍋如此一問。
這時宮千柏心里才恍然大悟,他原以為鐵鍋是害怕了,卻沒想到原來他是因為這個才悶悶不樂。
果然是個多疑的小子。聽說歷史上很多帝皇都很多疑,而且越是明君就越是多疑,連唐太宗和漢武帝都不能例外,還真是天性,看來妥懽帖睦爾的確有當皇帝的潛質。
但不得不承認這個問題很重要,對宮千柏來說很重要,如果答不好的話不僅前功盡棄,很可能也就沒有以后了。
不能不回答,不回答解決不了問題。
也不能回答的太明確,太明確了就成假的了。
那該怎么回答?如果兩個人真的有兄弟情,那宮千柏對鐵鍋就應該有忠有義,表面為敬內心有愛才對!
至于真實情況,宮千柏根本就沒有往上面想,對于一個站在自己民族對立面兒的統(tǒng)治階級的代表人物,什么忠孝仁義統(tǒng)統(tǒng)放屁。
“妥懽帖睦爾,你不要問我這個問題,我自己也不知道。就像你問我包子皮兒好吃還是餡兒好吃一樣,我分辨不出來!”宮千柏努力強迫自己看著鐵鍋的眼睛開始了表演。
但鐵鍋還是不死心的追問了一句:“那我們的兄弟情是皮兒還是餡兒?”
“餡兒!”
“我明白了!”憂心忡忡的鐵鍋臉上瞬間陰轉晴,竟然露出了一絲笑容。
“站住!你們兩個是什么人?”
鐵鍋還沒有走到城門洞里,就已經(jīng)被兩個守城的士兵攔住。臨桂縣城的規(guī)矩,每個進出臨桂縣城的人都要登記,而且還要有路引,相當于后世的良民證,只有經(jīng)過官府承認的人才有資格進出臨桂縣城。
只是這種路引太簡單,就是一本小冊子上面寫了幾個字,然后蓋了一枚臨桂縣城的印章,很容易模仿,宮千柏前天就用蘿卜刻成了這枚印章,印出來的圖案跟真的一模一樣,所以這樣的路引要多少他有多少。
宮千柏取出自己的度牒,鐵鍋則取出路引,一起遞給那守城士兵。
“大圓寺廣濟和尚!沒問題,走吧!”
守城士兵先接過宮千柏的度牒,很痛快的就放行了;然后又接過鐵鍋的路引,眼睛不停的上下打量。
“有什么問題嗎?”
鐵鍋不悅的說道,他又不是漢人,而是蒙古人,有特權的,不應該被守城的衛(wèi)兵為難。
“我怎么看著你有點眼熟?好像在哪里見過!”
守城衛(wèi)兵邊說邊回想,沒有把路引還給鐵鍋。
兩個月前,鐵鍋就是從這里進入臨桂縣城的,守城衛(wèi)兵對他有印象是很正常的事。
但宮千柏一點都不擔心,是呼魯想方設法把鐵鍋逼出城去的,現(xiàn)在眼看就要成功了,呼魯不可能就這樣半途而廢,他一定會想盡辦法暗中相助鐵鍋出城的;否則的話就證明他宮千柏猜錯了,那么出城也不會有收獲,干脆打道回府得了。
所以有什么好怕的!
相反,對于宮千柏、他們來說,接下來卻牽涉到他們一個很重要的環(huán)節(jié),所以即便是守城衛(wèi)兵沒有察覺出鐵鍋有問題,他也會故意提示,因為他太需要呼魯?shù)娜艘鲆粓鲵}亂了。
“你們干什么!大都來的就了不起了?”
門洞里忽然有人大叫起來,幾乎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正在檢查鐵鍋的那個城門衛(wèi)兵也趕緊把路引甩給鐵鍋向那邊走去。
“走!”
宮千柏帶著鐵鍋趕緊往外走,正要出城門洞時,鐵鍋與秋江長老和那個黑斗篷少年撞了個滿懷,腳下不穩(wěn)跌坐在地,秋江長老急忙和那黑斗篷少年彎腰去扶,寬大的斗篷和立刻把鐵鍋嚴嚴實實的圍在里面,周圍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來走去,不過顯然關注點都不在他們身上。
四五個呼吸后,鐵鍋爬起來拉著宮千柏就往城外跑,秋江長老則繼續(xù)帶著黑斗篷少年進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