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1）波云詭譎

　　彧國

　　長長的宮階宮人齊齊跪成兩排，寢宮正殿內(nèi)花團錦簇跪成一片，空氣中都是節(jié)奏混亂的呼吸聲，無人膽敢哭泣。

　　內(nèi)殿里，皇后坐在龍塌前由侍女?dāng)v扶著，幾位皇子和高位妃嬪跪在一旁，沉沉的氣氛只有龍涎香在空氣中游動。

　　彧后向御前的李公公遞了個眼色，“皇上，您看看臣妾，可別丟下臣妾和戟兒不管。”，帝君駕崩，這皇位理所當(dāng)然是太子繼承。

　　她早已在宮城內(nèi)布下禁衛(wèi)軍和死士，父親會助她這最后一搏。大統(tǒng)繼承素以章法，他覬覦這皇位？也得看著滿朝文武官員許也不許。

　　一旁的皇太子齊戟看著自己的父親，心中的擔(dān)憂與不安似乎遠多過父皇病重的悲傷。

　　這湖面過于平靜，這平靜的水下暗流涌動。任何一片樹葉的落下都會波及更遠。

　　李公公接過彧后的示意，看著奄奄一息的老帝君，無奈地悄無聲息嘆了口氣。

　　風(fēng)起了，要變天了。

　　是夜，黑夜籠罩著皇宮，如同死人的頭發(fā)鋪滿，烏鴉銜著枯樹枝在冷宮的天空悄然飛過。

　　宮道上的禁軍排列整齊，披堅執(zhí)銳。后妃宮娥幽怨地跪在冰冷的地面，死氣沉沉，不知自己將何去何從。每一位的帝君更替，都寓意著一場血色洗禮。

　　“攝政王駕到~”太監(jiān)的尖銳的聲音想起，緊接著一位尊貴的老主子走進內(nèi)殿，略顯急促。

　　正殿左側(cè)披金戴銀的眾妃身后跪著一位約莫十三歲的小宮女，

　　她仔細聽著殿內(nèi)的動靜，似乎有呵斥的聲音，有茶水杯子摔破在地…不一會幾位高位嬪妃急促地走了出來。跪在她的身邊不遠處的那位貴嬪緊緊領(lǐng)著幾歲大的皇子的手，呼吸并不甚平穩(wěn)隱隱有汗?jié)n冒出。

　　午門那邊走來個人，那踏著夜色的玄衣男子看不清面容，凌冽的氣息讓兩側(cè)的宮人把頭壓得更低。

　　當(dāng)繁華在這宮里悄然逝去，有一天也是這么一個無月的夜，她想起了幾十年前的那個晚上，那個離她很近很近又很遠很遠的玄衣男子…

　　那男子進了這正殿，便響起了悉悉索索的衣裾摩擦地板的聲音，是宮人妃子們挪移著身子向他恭敬地行禮。

　　傳說他是眾皇子中最深不可測的一位，五年前在眾公族束手無策的時候平定了意欲謀反的定國大將軍一門……令整個彧國內(nèi)朝開始注意這個平時不被皇帝待見的皇子，他的傳說源于他的母妃。聽宮里的姑姑們說，他的母妃生前盛寵卻…

　　男子一眼不瞧也不說話徑直往內(nèi)殿走去。宮女是不能直視主子的，她只能低頭，卻看到了他黑色的繡著精致的圖紋的靴子。

　　腳步聲越走越近，她的心跳越來越快。腳步聲越走越遠，她的心又越跳越慌。她也不知道為何心跳得這樣快。

　　他要走了，也許這是這輩子唯一一次見他的了。

　　長長的眼睫毛眨了眨，周邊的妃子娘娘都在哭泣頭壓得更低。她不知哪里來的膽子抬頭慌忙看了那人一眼，只是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背影，一個孤寂的背影，一個似乎滿載著故事的背影。

　　而那人似乎有感知般放緩腳步往她這個方向掃視了一下。

　　他的眼睛！

　　心仿佛要跳出喉口，她慌忙低下頭，耳根仿佛瞬間抹上貴妃的胭脂。心還是跳得很厲害，按照宮規(guī)，處死尚不為過，而腳步聲卻漸漸消失了。

　　她曾問過自己后悔么？后悔過那天的抬頭么，如果未曾看過那一雙驚人的眸子，那還會有后來幾十年宮樹下徘徊的的身影么。

　　他饒過她一次，她更是希望那帝位是他所擁。

　　估摸著一個時辰左右，正殿內(nèi)的人就被遣散回宮。

　　中宮

　　幕提走進坤寧宮時，淳于后還端坐在擺滿紅色水粉胭脂金釵玉環(huán)的樟木梳妝臺前，勾勒寶相花紋服及地，在搖曳的燈光下更加熠熠生輝。

　　皇后年不過四十，此時她的妝容還是一如既往的精致，瑰麗。

　　“你來做什么？”皇后不再像第一次見她一樣客氣，是啊，何須客氣什么呢？本就是草戈相向的兩人，現(xiàn)在她的戟兒該是已經(jīng)離開了皇城往西了，世事變得真快呀。

　　“幕提來送皇后娘娘最后一程”幕提身后走出一個女子，女子手上端著一杯酒，鑲滿紅色瑪瑙的容器里盛著朱色的酒。

　　皇后此時終于才轉(zhuǎn)過頭看了看，似乎在看那杯子，似乎在看其他。又面無表情地看回鏡子里的自己，身邊的侍女都被遣走了。

　　她也并不打算在這里掙扎什么。皇后的尊嚴是她最后所剩不多之一。

　　“齊聿果然夠狠，可惜當(dāng)年本宮只是要他出征北冀?jīng)]要他的命。不然你還沒這個資格走進這坤寧宮?！?p>　　“現(xiàn)在幕提還是站在皇后娘娘面前?！彪m然淳于后言語不敬，但是對死人的這點大度幕提還是有點的。

　　幕提并不動怒，轉(zhuǎn)頭不想再看眼前這個人。

　　窗花真是美呀，皇后的吃穿用度果然還是不同尋常，盡管皇帝心不在這里，倒是地位還是擺在這里，跟尋常妃子哪里一樣。

　　“成王敗寇，在這里宮里也算不得什么新鮮事。只是本宮沒算到父親居然會這么做，不然齊聿想打龍椅的主意也沒這么簡單！”皇后露出一絲苦笑，她的這個父親終究還是愛那個嫡出的妹妹。

　　皇后嘛，誰做都一樣，掛著淳于的姓氏就好。犧牲自己在這場斗爭中換淳于一族安寧榮華，換誰都會算這筆賬。

　　幕提輕輕嘆了一口氣……

　　上元夜，國舅府

　　“姑娘遠道而來請喝茶，喝茶?！贝居谪甘质疽?，就有一名侍女端上一盞茶。高堂之上正襟危坐著彧國的國舅淳于馗大人和他的夫人，幕提端坐在客座。

　　幕提點點頭，“多謝大人?！笔址脚龅讲璞?，是冷茶。

　　怪不得他這么熱情，原來冷茶待遠客，她收了手不再碰那盞茶，憑他還沒這個資格，“大人客氣了，幕提此番拜訪是受家主所托贈一份薄禮給貴府二小姐。”

　　雖然沒有明說，但是雙方都心知肚明幕提說的是誰。淳于馗和夫人相視一眼，“初初可在府中？”

　　夫人答：“初初跟幾位小姐去看戲，早前還來回了老爺?shù)脑挘蠣斖?？?p>　　幕提對這兩位唱的戲略顯不耐煩，她無聊地打量著對面的石竹。

　　淳于馗并不打算跟齊聿站同一陣營，到底自己大女兒還是當(dāng)朝皇后，其子位列太子之位，如今如何會領(lǐng)對頭的示好，自認為對方行事太離譜，但終歸齊聿手握重兵，他還是客氣地說：“這真不巧，小女外出游玩……何況小女無德無能焉能白收貴人東西?！?p>　　他對齊聿還是有些忌憚的，不然豈會讓幕提踏進他的大門，可就在這時外面跑進來一個估摸著三四歲的小孩，這是他正妻的小兒子，后面跟著兩位侍女。

　　“怎么跑過來了？快帶小少爺下去，老爺在會客沒看見么？”夫人皺著眉頭對侍女們責(zé)備道，她語氣真的有些焦急，轉(zhuǎn)頭對身邊的貼身侍女說：“快帶小少爺回房！”

　　她怕什么呢？怕面前這個青衣女人么？

　　她身后緩緩走出一位綠衣侍女，蹲下，雙手輕盈地抱起那男孩，然后轉(zhuǎn)回身，靜靜看著上坐的兩位。

　　夫人：“愣著干什么？”

　　幕提這時候才一笑，看著夫人親切地說：“夫人莫急，小少爺這般可愛，不妨抱過來給幕提瞧瞧?！?p>　　她話才落下，之間那綠衣女子竟不聽自家夫人的吩咐我，直直抱著小孩走向幕提……一步一步走向幕提……走向幕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