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冒雨而來
雨，又是雨，暴雨，越下越大。
已是子時，御書房大紅毫仍在勾勾劃劃，年輕的帝王，江山萬里多嬌。
至高無上的皇權(quán)，也要承擔(dān)等額價值的責(zé)任。除了昏君，沒有例外。
雨聲愈來愈大，傾盤大雨潑灑在皇家的明黃磚瓦上，沖泄而下又砸著漢白玉的臺階。
御書房只有紙張翻動和奏折開合的聲音，紅色的炭火溫暖著整個宮殿，給雨夜添了暖意。
忽然一下蒼白在殿中閃現(xiàn)，給偌大的宮室打上了一瞬冷冷的白色。
幕提一驚趕忙去闔上那紅色的宮窗。齊聿仍舊聚精會神批著折子，安之若素。
隨之“轟隆”一聲巨大的雷鳴仿佛天神動怒驚醒了祁婳宮里站著打著瞌睡的小宮女，也讓祁婳停下?lián)崆俚氖滞Ｏ隆?p> 她不施粉黛，撒披著秀發(fā)坐在琴臺前，傾國傾城的面容，燭光照影，宛若嫡仙下凡。
她環(huán)視了四周，看到幾個小宮女依著梁柱低著頭臉上片片紅暈，“讓她們回去歇著吧。”
“姑娘，可這不合宮規(guī)?！比A收小聲提醒道。她也不是不想讓她們這幾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去睡。規(guī)矩大于天。
無能為力，主子不睡執(zhí)勤的宮人段睡不得的。
看著幾個孩子的困極了卻撐著睜開的眼睛，祁婳又一次增添了對這地方的厭惡感。
“讓她們回去睡。”她直接說且起身走向床榻，走過厚厚的地毯軟軟的。
經(jīng)過茶案時祁婳順手拈起桌面的那本書就進(jìn)了床賬里。被撩起又放下的珠簾滴滴答答晃動著。
華收見此，也不多說什么?；仡^示意她們退下。
“轟??！”又是一聲雷鳴。大雨似乎有了雷的助勢更為囂張磅礴。
祁婳捏著書掀開被子蓋著自己坐在床上，“幫我熄掉正殿兩盞燈。多謝?！?p> 華收揮一揮袖子便熄滅了燈，這個女子從未在她面前露過手。
祁婳只是知道幕提醫(yī)術(shù)如神，幕提自然有能耐，可她作為一名女子也能站在那人身邊的又怎么可能是簡單的。
“轟隆??！”再一聲震耳欲聾的雷鳴，齊聿抬頭看不遠(yuǎn)處泛著紅光的雪炭，紅色純潔沒有一絲雜色。
雨似乎越來越大，嘩嘩的聲音讓宮人本就壓抑得細(xì)微的呼吸聲顯得更為細(xì)微。許久，他終于放下了狼毫。
許久皇帝都不動作。
一旁的姜公公察言觀色得緊，見她忽然停下，走近齊聿說，“雷吵到皇上了，要不咱歇著先？”
齊聿沒有答話，只是面無表情靜靜看不遠(yuǎn)處的紅色炭火。
想著姜公公又順著說，“這大雷雨的，各宮娘娘該是沒睡的?！?p> 幕提看了齊聿一眼，那女子該是怕累的吧，也不怕他責(zé)怪，直接說了，“擺駕祀宮。”
姜公公詫異地看了一眼幕提，齊聿直接站起身子往外走。
“擺駕祀宮！”姜公公趕緊對外喊到，小跑著追上齊聿，“誒喲，皇上您可慢些，這雨下得大。”
自幼進(jìn)宮，做太監(jiān)要的就是這察言觀色的本事。
皇帝身邊的老人兒更不會是什么小角色。更不要談幕提了。
祁婳坐在床榻上倚著紅色的墻三下兩下翻著書，殿外雷雨交加。
大雨打在竹枝葉上的聲音穿到耳中，竹枝被狂風(fēng)吹得發(fā)出“吱吱”的生意，花樹零落成泥，風(fēng)夾著紛紛雨線吹卷到紅色的宮墻上，暈染出一片一片血紅色的旖旎。
雷聲震震，電光忽閃，仿佛要劈開這個彧國之都…
祁婳早已把書丟在一邊摟著自己，彧國皇家宮用的紗幔很薄很薄。
她透過紗?？梢郧宄吹礁糁贿h(yuǎn)處的紫晶琉璃珠簾在微微晃動。
不知是風(fēng)吹起還是雷聲也把它們驚到，就像她一樣，呆呆地掛在這宮里，風(fēng)一吹響起清脆的聲音，風(fēng)走了什么也不剩，還是呆呆掛在這里。
珠簾再過去就是越來越看不清的黑色。
雷聲似乎在空蕩蕩的宮殿里回旋，似乎地板就要開裂爬出一只狂嘯的鬼。
這不就是多少深宮婦人的視角嗎？
皇帝，男人，那個人。
她眨了眨眼睛，低下了頭。
可她卻似乎看到一個人影，這怎會有人影。她抬起頭，真的有人，那人影越來越清晰漸行漸近，是個男人！
男人，穿明黃色衣裾的男人，不懂聲色入得這祀宮的男人。除了他，還有誰呢？
皇帝。真的是他。
他怎么會來，這么大的雨，她不是很想應(yīng)對他，可是與這雷相提，是否他來了會好些？
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他總是忽然做些她預(yù)想不到的事。她不由得直起腰來。
齊聿撩開紫晶琉璃珠簾走進(jìn)去停在祁婳面前，見她披著發(fā)坐在床榻上，兩人相視許久，隔著一層薄薄的紗。
外面下著好大的雨…
許久祁婳才回過神來掀開紗幔走下來，她只著中衣跪拜著，“拜見彧帝?！彼念^發(fā)散落在倆肩旁。
“免。”他聽?wèi)T了“臣妾拜見皇上”如今這少了兩個字似乎有些不慣耳。
祁婳站起身，他衣服濕了許多?！皬郏@么晚了…”他來，她不用一個人待著，他來，不說話，想做什么？
她不知怎么辦，只愣愣在他面前。風(fēng)一吹她的頭發(fā)飛到了另一邊。
“這么大的雨，怎么不關(guān)窗？”齊聿問道。姜公公一看，這窗真的沒關(guān)，心想，這下宮里的奴婢們估計得挨罰了。他趕緊過去把窗合上。
窗外雨水積滿了地面，楓葉飄散在敲打雨滴的水面上，這雨是真的大，“轟隆隆！”又是一道閃電。
白色的電光隱隱拍打在祁婳的身上。
祁婳表面很淡定，心里恨不得鉆回被子里。但似乎他的出現(xiàn)讓她安心些。
姜公公合完窗準(zhǔn)備退出去的時候，經(jīng)過齊聿時感受到了他掃過來的一個目光，心中一震。這是…也就這三兩步的時間容許他去理解皇帝的意思。
與其他主子不一樣，這位祀宮娘娘跟皇上似乎有著些許糾纏，大半夜到祀宮處本不合規(guī)矩，這許久才下榻行禮皇上也視如不見。
他忽然看到皇帝被雨打濕的衣服，似乎懂了什么，“喲，皇上您衣服濕了，要趕緊換下來，等會著涼了就是奴才們的罪過了?！?p> 這奴才真的是好大的膽子，皇帝在祀宮處更衣成何體統(tǒng)。
齊聿勾起嘴角，“退下?！彼卣f，姜公公似乎欲言又止，然后又作態(tài)看向祁婳，“那有勞祀宮娘娘了。”
是啊，祀宮，她是他的祀宮。對上齊聿的眼睛，姜公公退下后，祁婳靜靜站在齊聿面前，久久之后才說：“本宮去叫華收過來?！闭f著就要往外走。
齊聿卻撈住她的腰，把她撈過去，深深看著她，“你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