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農(nóng)屋藏嬌

　　她抹掉眼淚轉(zhuǎn)頭回屋，從柜子里提出木箱，往鎮(zhèn)上走。白龍鎮(zhèn)集市依舊熱鬧，她走到白家豬肉鋪前給屠夫打聲招呼，但屠夫磨刀霍霍宰豬肉，根本沒空兒理這黃毛丫頭，實(shí)在被她纏得不耐煩了，呵斥：“滾遠(yuǎn)點(diǎn)兒，別耽擱老子做生意！”如男沒法子只得退到木料旁，手沿著紋路摩挲，認(rèn)真研究起來。

　　“昨兒沒來，我以為你這丫頭怕了?！卑拙拍媚ú即致圆亮耸稚涎E，忙起來就忘了時間，竟然才注意到這丫頭還沒走。

　　“昨天家里出了點(diǎn)事?！?p>　　白九自己日子都過得勉強(qiáng)，哪有心思去管別人，敷衍應(yīng)下，指著鋪?zhàn)雍筮厓嚎盏氐溃骸澳憔驮谀莾号??！?p>　　這木頭不及一指厚，只得在上面雕些花紋，其中能夠突出立體感的浮雕最為合適。如男先將其用推刨拋光，描繪出所要雕刻的圖案，線條繁雜而流暢，再是鑿坯，用大刻刀在木頭上面根據(jù)設(shè)計(jì)圖描好大體的輪廓，鑿子將不用的地方裁去，鏤空的地方裁出，鑿出大體的形狀之后用小鑿子將粗略的地方更加精雕細(xì)琢地刻畫。

　　白九收完攤子走到她面前，盯著她手下招牌深吸口氣，最上方盤旋兩只游龍，身影藏在云霧中若隱若現(xiàn)，只有部分浮在上面，下方農(nóng)人趕著一群豬仔上山，豬仔活靈活現(xiàn)，歡脫健康。要不是他親眼瞧見她雕刻的，他哪會信這樣一個小娃娃竟能雕出如此圖案！

　　如男給白九揮手道謝，撫摸懷里一袋銀子，面色發(fā)紅興奮到不能自己，她第一次賺這么多錢，這可抵得上幾十只兔子了。她抬起胸膛往米鋪?zhàn)撸赝厩埔姼魇礁鳂拥匿佔(zhàn)?，倒有些閑心閑逛起來，看得目不暇接，她撓頭心想：要是每天都能賺這么多錢，她就天天逛。一高興就沒看路，撞了堵肉墻，彈回來摔了個打屁股墩兒，如男屁股疼得有些起不來。

　　“哎呀~”女子揉著左肩頭，秀眉緊蹙嬌聲叫喚。

　　“對不起對不起”如男下意識道歉

　　右側(cè)女子過來恨恨罵道：“小叫花子，起開。”見如男還沒起來，拿腳踢她，面色嫌棄。

　　嫌棄還碰我干嘛？“我不是小叫花子”

　　“你還敢頂嘴”

　　“算了吧，小妹記得看路莫要再魯莽了”女子腳步急切地帶人離開了。

　　如男再沒心思閑逛，摸摸胸前錢袋還在，去米鋪買了點(diǎn)米回村了。若是如男再細(xì)心點(diǎn)查看腰間，就能發(fā)現(xiàn)她腰間的防盜布袋不翼而飛了。她身形小要是遇到搶錢劫財(cái)?shù)娜撕翢o還手之力，于是想了個法子，腰間套個布袋里邊兒裝了些小石子，一買東西時伙子不會再輕待她，二來也不會被輕易被盜錢財(cái)。可真是個小機(jī)靈。

　　回屋后雖餓得前胸貼后背了，卻先沒急著煮飯，先將沈玉的藥煎好喂他喝了，再放幾粒米煮了碗清粥，摸黑喝了躺床上發(fā)呆。

　　“咳咳，咳咳咳”

　　如男聽隔壁屋傳來咳嗽聲，這么快醒了？點(diǎn)燃油燈推開房間門，沈玉睜眼四周一片漆黑，撐起身來，頭部刺痛得很，甩了會兒頭才緩解下來，已經(jīng)晚上了？他隱約記得自己摔下了橋，他抬手卻看不見五指，這是哪里？怎么這么黑？

　　“沈玉”如男驚喜地喊他，將燈放地上，半坐在床上拉著他肩膀搖晃，太好了太好了。

　　“如男？”沈玉試探地問了聲

　　“嗯！”如男大幅度點(diǎn)頭

　　“你沒點(diǎn)燈嗎？”

　　如男瞳孔收縮，看著床下微弱的燭光，她把燈芯加粗，拿到沈玉眼前晃了晃，沈玉依舊盯著墻沒反應(yīng)，兩眼沒有焦點(diǎn)。

　　沈玉感覺眼前有風(fēng)，“你在干嘛？”

　　如男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可這種事瞞得??？牽起他一只手顫巍巍地將油燈放到他手上。

　　沈玉手心觸感溫暖又有些光滑，另一只手觸碰到刺手的東西，痛得縮回，嚇得縮手丟掉油燈，油燈砸在地板上滾了幾圈，燈油灑落滿地。

　　“怎么不電燈啊”沈玉聲音顫抖，微弱透著無助。

　　“被風(fēng)吹熄了?！?p>　　沈玉推開如男，縮著身子面對著墻躺下，緊緊攥著被角。臉埋在枕頭里，眼睛緊閉，雙唇發(fā)抖，努力控制情緒，好不容易擠出一句話：“我累了?！?p>　　如男回房間躺床上，心里一團(tuán)亂，要是沈玉不回家，自己該怎么照顧他？翻來覆去睡不著，腦中浮現(xiàn)一雙溫潤有禮的眼睛，干脆爬起來跑屋檐下去，把剩下不多的稻草拾掇起來打谷子，要是心里的害怕惶恐都能想這樣輕松地打出來就好了，手里握著掃帚把谷粒裝到竹籃里邊兒，花了一個通宵磨出米粒。

　　翌日清晨如男鍋里熬著粥，聽到“碰”一聲，跑沈玉房間瞧見沈玉無措地站在窗臺旁，腳下幾塊瓦罐碎片。

　　“怎么了？有沒有事？”如男怕他踩到，扶著他手臂

　　沈玉搖頭推開她：“沒事”，沿記憶中的路回床上，腳步虛浮踢到床檐趴倒在床上躺在那兒不動彈。

　　如男臉色難看，好半天憋出一句：“粥快好了，等下我給你端來?！?p>　　沈玉察覺到如男應(yīng)該是知道自己失明的事，就像如男察覺到沈玉應(yīng)該是知道自己知曉他失明的事了，可兩人都默契地避開了這件事。沈玉何曾這般難堪無助過？不愿讓他人知曉，他收緊指節(jié)。

　　“粥好了”如玉出聲先讓他做好準(zhǔn)備，勺子給他攪溫些，喊他起來，可沈玉卻不理她，她退回大堂自己吃了，一連幾天都是這樣，他誰也不理什么都不吃，如男雖然難過，但日子還得過，她這幾天幾乎整天都在土里忙活，一來清寒菜該割了，二來忙起來心里也沒那么難受。土里的菜如男幾乎沒怎么吃過，都拿去賣了，剩幾片爛菜葉子熬粥將就還是過得去，但家里現(xiàn)在有個病號，不補(bǔ)補(bǔ)身子落下病根怎么辦。

　　“如男啊，過來下呢?！蓖醮竽镯斨柎蚬茸樱硕伎毂粫裱蓛毫?，瞧見如男在土里不曉得發(fā)啥呆，眼珠一轉(zhuǎn)揮手把她喊了過來，回屋拿了個煮熟的雞蛋踹兜里。

　　如男接過雞蛋，有些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忙推拒：“大娘，狗蛋他們夠吃嗎？”

　　“夠的夠的。你呀，就拿去吧?！蓖醮竽镆娝障拢值溃骸澳阄堇锬侨苏永?？”趙家孤女往屋里塞了個男娃，這村兒里誰不知道啊，傳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她還親眼見著前幾日她背著那男娃往立大夫那兒跑嘞！哎喲，她舅舅舅媽臉都丟盡了，果然沒爹娘管著是要不得了，再勤快有啥用？還不是私下混亂，小小年紀(jì)就帶個野男人回來。

　　如男一愣，輕輕搖頭：“沒什么事兒?！?p>　　“那就好那就好，這雞蛋就拿回去給他補(bǔ)補(bǔ)身子吧?！?p>　　如男眼睛濕潤，兩手搓著有些不知所措，重重點(diǎn)頭。

　　“你倒是個勤快的，我們家這些谷子啊，都得我一人打，哎喲，我這老腰喲受不住啊?！蓖醮竽飶澲繁?。

　　“大娘你先歇著，我?guī)湍??！比缒袏Z過她手里稻草拍打，不管怎么說，大娘在她現(xiàn)在最需要的時候幫了她，她怎樣都應(yīng)該報(bào)答她。

　　“那怎么好意思?！?p>　　如男回去時腰酸背痛，小心揣著懷里的雞蛋推開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