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關于他說——孔留白（2）
從他消失的那天起，我便守住了一個天大的秘密，一個當事人都不能全然知道的秘密。而那個被留下來的人真能如他所愿，那般平安喜樂的生活下去嗎？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那個人，今天又來了。
那一身黑衣的男子穿過鏡花門，他的腳步不緩不急，沿著當年那個人走過的路，輕車熟路走了進來，向我這邊走過來。
他的身形修長、消瘦，甚至看上去有些柔弱。那歷盡劫數(shù)的身體，此刻雖然擁有著無上的神力，卻并不能抹去那些因修補而留下的痕跡，就算用眼睛很難再看的到，但并不代表不存在，那些傷痕一直都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這個前世被稱為華寒月，此生開始的永生里叫作安之沉的男人，如同孤風所料，早在200多年前，就第一次踏進了這家當鋪。
不管過了多久，我都記得。
那一日，他用和他一樣的步伐頻率走進了鏡花門，見到他的第一面我便猜出了他是誰，因為這個人和那個人有著一樣的絕美、沉默……唯一的不同是孤風更桀驁，而他更清冷。
“我來尋人?！彼鏌o表情，開門見山。
“請問閣下所尋何人？”
“孤風?！?p> “他是您何人？”
“知己?！彼粗?，眼睛充滿霧氣。
“你記得他？”
“他自小隨我長大，我怎么會不記得他？”他皺起眉頭，“他可來過？”
“來過?！蔽铱聪蛩?p> “他來這兒，做過什么？”那滿是霧氣的眼睛又濃了幾許。
我避開他的眼睛，不可置否：“來換你的命。”
“以他命換我命？”雖然他已猜到結果，身體還是禁不住顫抖起來。
“那他呢？何時能回來？”
我閉閉眼睛，無奈道：“他回不來了?！?p> 他用近乎嘶啞的聲音道：“我要知道所有細節(jié)?！?p> ”可能不行?！?p> 他欲上前，他身旁跟隨的一個朋友一把將他拉住。
“對不起閣下，剩下的具體細則是嚴格保密的，除了協(xié)議本人，任何人都禁止知曉?！?p> “如果，我偏要知道呢？！”他身形突變，像鷹一般沖到我的跟前，拎起我的衣領，硬生生將我升舉起到半空中。
我內心絕望，靠！連這種情景也要重現(xiàn)嗎？！
“安之沉，你冷靜！”他身旁的朋友沖過來，慢慢按下他的胳膊，將我從尷尬的半空中解救下來。
“對不住了，孔老板?！边@個面帶笑容，如沐春風的男人開口道。
我整理這衣服，盡量做到不尷尬的擺擺手：“習慣了，習慣了?！?p> 如沐春風的男人朝我拱手道：“我是星宿神殿的寒蘇木，這是我的伙伴安之沉，他自幾十年前通過‘往生門’來到星宿神殿，便一心想要尋找他那位朋友。期間，我們找到一些線索，覺得您這里可能會幫到我們，今日前來，如有冒犯，還望勿要見怪……他的性子有點……呵呵，您知道的。”
我看著安之沉，有些恍然：“原來閣下是去往了星宿神殿啊?！?p> 此時心中不免唏噓不已，倘若他知道您能去往星宿神殿……也算沒有枉費那一番苦心了。
“能去往星宿神殿，必然是天選之子了?！蔽夜笆诌€禮。
“那我朋友所提之事……”寒蘇木上前詢問。
“這里有這里的規(guī)矩，也非我一人能決定和掌控的?！蔽冶硎緹o能為力，“閣下所尋之事已經(jīng)超出我的能力，還請見諒?！?p> “若我安之沉不受他孤風這個情呢？”果真他們的性子有著異曲同工之處啊。
我洗耳恭聽。
“還請你用我之命將他贖回！”如雷貫耳的要求。
好在我?guī)装倌昵?，早已身錘百煉。
我搖搖頭：“不是我不做，而是做不到。鬼王的協(xié)議是有封印的，封印符是用他自己的血制成的?！?p> 寒蘇木驚訝：“封印符？”
我點點頭：“除了本人，旁人是無法解除，也解除不了……”
霎時間，他面色蒼白。
“我有一點好奇，閣下不是沒有記憶嗎？為何會尋他？”
一旁的寒蘇木輕輕咳了兩聲，舉了一下手：“那個……是，我做了逐夢……來著……”
“……”
果然是人算不如天算。
安之沉冷冷的聲音響起來：“如此，我便來換我自己的記憶！”
“換取記憶？”
一樣的決定，一樣的決然，他們是同樣的人。
我點點頭：“當然可以，我們當鋪就是開門做生意的?！?p> 他坐在交易桌前，以客人的身份。
“不知安先生，是準備用什么來換記憶呢？”
“你看看，我身上什么值錢，盡可拿去?！彼⑽⒁恍Α?p> 我咳了咳：“還要客人情愿才好。”
“眼睛？”
“不可！”站在后面的寒蘇木跳了過來，“你瘋了不成，沒了眼睛，你如何陪我游山玩水，喝酒聊天？”
安之沉咧嘴笑了：“瞎子怎么不行？”
“你想看不見他嗎？”
安之沉點點頭：“也是……孔老板，你看我這一腔熱血可好？”
我啞然。
“熱血和感情。”
“你讓我和一個沒有感情的冷血一起喝酒聊天……”旁邊的寒蘇木又急了。
“閉嘴！”
他并不知道，他所得到的記憶只是被那個人限定的記憶，永遠不可能是全部。
我看著他毫不猶豫的在協(xié)議書上簽字，又想起了幾百年前那個人毅然決然的樣子，歷史從來不在乎重演。
這一切進行到現(xiàn)在的所有情形，才是那份最初封印協(xié)議所含的全部內容，也是那個人早在他簽訂協(xié)議之時已經(jīng)預料好了的情形。
我看著這份協(xié)議，長舒一口氣，這樣總算是可以結束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讓我沒有想到的是，當?shù)袅饲楦泻蜔嵫陌仓粒@些年仍在四處尋找記憶中的那個人。偶爾來我這里，也是希望可以多探求一些信息，或者來看望某個人……
有些東西雖然消失了，但是印跡還在。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安老板，現(xiàn)在應該如此稱呼您了吧?！苯裉欤彝Ｄ前阌顺鋈?。
“不愧是孔老板，消息確實靈通，一間小茶館而已?！彼f的話客客氣氣，語氣也一如從前，寒意滿滿。
“客氣客氣……”
他隨著我來到內閣，目光掠過那一排排陳列架，而后，重新恢復到先前的清冷。
我將一杯龍焰酒放到他的眼前，笑著說：“這次來，可是為了您身邊那位小伙計？”
他笑了一下：“這么多年交情，這件事還請你睜只眼閉只眼，抬抬手?！?p> “我這里好說，只是最好和寒先生打個招呼，畢竟星宿神殿里的人更好辦事一些?！?p> “有道理?！彼c點頭，繼而沉默下來。
“看來您還有別的事……”
“我的記憶，好像很奇怪……”
我的心一怔。
他繼續(xù)說：“常常出現(xiàn)一些沒有結局的畫面，它們只是一些片段的記憶，是不是哪里出了問題。”
“畢竟您之前……”
他點點頭，慢慢道：“素來關于孤風的記憶，只是年少時的一些片段，但是最近的夢中時常會聽到一個人的話，像是孤風，卻又不像他……”
“什么話？”
“訣別的話?！?p> 他用和那個人一樣的步伐頻率，踱步到窗前，他和他，我竟一時分辨不出，以為是時空出現(xiàn)了偏差。
看著窗外那虛無景象，“那個人對我說，你要我眼睜睜看著你去死嗎！?”
“還有什么？”
“記不太清楚……”他搖搖頭，又道：“只記得風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