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沈瑜猛地站起來,臉上滿是不敢置信。
“殿下,那宮女就在外面等您。”
不等阿德說完,沈瑜已經(jīng)飛快地跑出去了。
小冬不知道此刻自己究竟是什么心情,原本說要去偏殿換身衣服的,現(xiàn)在卻不知道該干些什么了。她有些不太敢出去,雖說到了沈瑜這個年紀,有通房是很正常的事,但她……她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心口,眉頭微皺。
一旁的阿德見小冬這樣,又看了看外面的沈瑜……隨后,他嘆了一口氣,對小冬道:“柳侍衛(wèi),還是先去換身衣服吧。”
小冬點點頭,走到殿門口時,腳步卻不由自主地停下來。
“回殿下,奴婢名叫秋月,原本是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泵星镌碌膶m女福了福身,隨后抬起頭,小冬這才看清她的面容。
秋月的長相屬于溫婉的小家碧玉型,雖稱不上驚艷,但對于一個通房來說,這樣的姿色已是足夠。
“母后怎會突然將你送過來?”沈瑜問道,語氣中還是有些不相信。
“今日禮部孫侍郎向皇上進言,希望為殿下選妃,皇后娘娘得知后便將奴婢送了過來,在正式選妃之前教習殿下?!鼻镌碌馈?p> 這名叫秋月的宮女沈瑜之前是見過的,確實在皇后身邊做事,此刻聽她這樣回答,沈瑜其實已經(jīng)有□□分相信了,但他……他并不想要什么通房。他也知道,正常的皇子到了他這個年紀,身邊不光是通房,侍妾可能都有了不少,可是……他對這個秋月不感興趣,或許,不只是針對秋月,就算今天皇后送來的是宮里容色最上乘的宮女,他大概也不會想要。
小冬見沈瑜忽然沉默了,眸色暗淡了幾分,最終決定離開,卻聽見秋月說:
“殿下,皇后娘娘讓奴婢住在偏殿,奴婢先去放置一下行李?!?p> “不行!”沈瑜忽然有些激動,大喝一聲,將那宮女嚇得不輕。
“偏殿已經(jīng)有人了?!?p> “殿下……”阿德站在沈瑜身后,欲言又止。
“沒事,”小冬垂下眼睫,忽略了沈瑜看向她的眼神。
“秋月姑娘是皇后送來的人,應當住在偏殿,我可以搬出來。”
說完,小冬不再停留,甚至加快腳步,往偏殿走去。
她沒有換衣服,而是第一時間將自己的東西清理了出來,隨后拿著自己的行李走向普通侍衛(wèi)的住所。
“不許搬!”,沈瑜跑上前,攔在了小冬身前。
小冬被他攔下,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是我的貼身侍衛(wèi),本太子的話你也不聽了是嗎?!”
兩人僵持了許久,最終,小冬微微嘆了一口氣,唇角勾起一抹笑。
沈瑜從未見她這樣笑過,或者說很少見她笑,他的心突然像是被細密的針扎了一下,那陌生的疼痛,令他有片刻的愣神。
“殿下?!?p> “這是皇后的意思?!?p> “你不能違抗她,不是嗎?!?p> 小冬在普通侍衛(wèi)的居所安置了下來。
侍衛(wèi)長是曾經(jīng)教導了她很久的老侍衛(wèi),并且因為她是太子的人,單獨給她安排了一個房間,也正好給小冬免去了很多不必要的煩惱。
她先將行李放下,又將屋子打掃了一番,儼然將這里當成了自己今后長久的居所。
只是……她總會不由自主地想到沈瑜。
她忽然不太確定,自己今后是否還要去找沈瑜識字。她又想起了柳承安給她的那瓶藥,眼下搬出來了,不知到何時,才能讓沈瑜將這藥服下去。
此后幾天,小冬干脆不去想這些事情,她一門心思都撲在練劍上,倒是叫侍衛(wèi)長看出了些不對勁。
“小冬,”侍衛(wèi)長叫住她,小冬正專注于練劍,直到侍衛(wèi)長走到她眼前,她才發(fā)現(xiàn)。
“師傅?!彼亮瞬令~頭上的汗水,看向侍衛(wèi)長。
“你近日,是不是有什么心事?!笔绦l(wèi)長不拐彎抹角,直接問道。
“……沒什么?!毙《瑪棵?,面上沒什么表情,叫人看不出情緒。
侍衛(wèi)長張了張口又想說些什么,正在這時,練武的時間已經(jīng)結束了,侍衛(wèi)們漸漸散開,小冬忽然聽見又有人叫她,下意識地回頭望去,竟然是徐匯…..和沈瑜。
小冬站在原地沒有動,待兩人走進后,徐匯立馬熱切地拉住小冬的手。
小冬知道徐匯一直是這樣的人,雖然不奇怪,但還是盡力想將手從徐匯的手中抽出來,只是徐匯拉得太緊了,小冬又沒有太用力,倒讓兩人看起來像是在拉拉扯扯。
沈瑜臉色愈發(fā)難看起來,他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見兩人都沒有注意自己,于是又連咳了好幾下,這才將兩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殿下你怎么了?”徐匯注意力被分散,忍不住問道,小冬趁機將手抽了出來,徐匯臉上頓時有些失落的表情。
沈瑜手上拿著扇子,見兩人分開,假裝不經(jīng)意地掃了小冬一眼,這才若無其事地搖著扇子道:“無事。”
徐匯想要再次拉住小冬的手,但是小冬巧妙地躲開了。徐匯難掩眼中的失落,訕訕地收回手,隨后對小冬說道:
“今日是思秋節(jié),城中賀香樓有一場以‘秋’字為題的詩會,柳侍衛(wèi)一起去看看吧?!?p> 思秋節(jié),是從前朝就傳承下來的一個傳統(tǒng)節(jié)日,每年的六月十六這一天,大家會一同為即將到來的秋天祈福,祈盼能有一個好的收成,這便是思秋節(jié)的由來。
小冬對詩會并不感興趣,正想要拒絕,卻聽見沈瑜幽幽地說了一句:
“徐匯,你這一問可就有些多余了,本太子已經(jīng)決定要去了,身為太子的貼身侍衛(wèi),他自然是要時時刻刻保護本太子的安全,又怎么會拒絕呢?!?p> 徐匯總覺得這話聽起來有些不對勁,不太像沈瑜平時說話的風格,但又說不上究竟哪里不對,直到他聽見小冬的那一聲“好”,心中的疑慮頓時煙消云散。
“好好好,”他一連說了三個“好”字。
“既然這樣,天色也不早了,我們快些出發(fā)吧,我已經(jīng)派人在賀香樓訂了最好的包廂?!?p> 六年后,小冬,沈瑜,徐匯三人再次一同出宮。
只不過這次,不同的是,小冬是與徐匯同坐一輛馬車——當然是在徐匯的強烈要求之下。
也不知道徐匯是否看出了沈瑜和小冬之間的不對勁,在他提出要和小冬坐同一輛馬車后,小冬略微有一些驚訝,但聯(lián)想到徐匯對她一向如此熱情,又覺得不算奇怪。只是沈瑜對此似乎很是不滿,和徐匯說話間,話里話外滿是警告的意味,徐匯選擇忽略,小冬也出人意料地,走上了徐匯的馬車。
要問她為什么,恐怕連她自己也說不清楚。
一路上,徐匯對小冬很是殷勤,不停地和她說話,小冬反應淡淡,只是總會忍不住想到另一輛馬車上的沈瑜。
是了,當她踏上徐匯的馬車時,不經(jīng)意間看到了沈瑜……她似乎從沈瑜的眼中看到了片刻的失落,他微微垂下眼睫,嘴角含著一絲笑容,那笑容泛著淡淡的苦澀,倒讓小冬的心不似往常那般平靜了。
思秋節(jié)在須黎國來說算得上一個十分盛大的節(jié)日,街道上人聲鼎沸,賀香樓位于永安城最繁華的地段,周邊充盈著街市的喧囂。馬車在賀香樓前停了下來,徐匯先小冬一步下了車,他伸出手想要扶小冬下來,小冬覺得這不合禮數(shù),于是婉拒了。
沈瑜也從車上下來,三人進入賀香樓,徐匯隔在中間。
三人被領進了徐匯早就預定好的包廂,這個包廂位于二樓,裝修得十分不錯,華貴典雅,且正對著詩會的主場,從視野上來說無疑是最好的一間。
包廂中間有一方檀木圓桌,三人坐下,隨后有小廝擺上了精致的糕點瓜果,以及兩壺果酒。
小廝給三人都斟上酒,小冬淺嘗了一口,入口清香,回味醇厚,竟忍不住想再喝第二杯,用不著小冬自己動手,徐匯看出她還想喝,便搶先幫她倒了第二杯。
邊倒酒邊笑著說:“賀香樓的酒,果然都沒有凡品,柳侍衛(wèi)可要多嘗嘗?!?p> 小冬點點頭,接過徐匯遞來的酒,沈瑜見此一幕,抿抿唇,隨后將自己杯中的酒一飲而盡。
就在這時,詩會開始了,眾多青年才俊落座,一場文人間的斗舞便拉開了序幕。
以“秋”為題,才子們用盡腹中筆墨,所作詩文皆錦繡珠璣,不一會兒功夫便有不少贏得了滿堂彩。唯有一首詩,并未著色于迎秋,看起來似乎有些爭議,卻叫沈瑜和徐匯心頭一震。
颯颯東風細雨來,芙蓉塘外有輕雷。
金蟾嚙鎖燒香入,玉虎牽絲汲井回。
賈氏窺簾韓掾少,宓妃留枕魏王才。
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
這首詩不著秋字,但訴秋日,不爭秋意,但訴相思,無疑是一首情詩。
雖然有些背離了今日詩會的主旨,但還是有不少人叫好,其中便包括徐匯。
此時桌上的兩壺酒已經(jīng)叫三人喝得差不多了,徐匯的酒量也不見得有多好,臉上泛著酡紅,眼神也有些迷離。
“好!好一個‘春心莫共花爭發(fā),一寸相思一寸灰’?!贝丝趟袷怯行┳砹耍D過頭來看著小冬,小冬也有些醉意,但神智較徐匯來說還算清醒。
徐匯看著小冬笑了笑,沈瑜看著他,內心升騰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果然,下一秒,沈瑜便看見徐匯拉著小冬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上,醉眼迷離地說:
“柳侍衛(wèi)?!?p> “你可知,我其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