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全城戒嚴
一九三九年春，天空下著小雨，濟南的大街上，路人匆匆而過，小商小販們都忙著收攤避雨，報童在奔跑著，疾呼著。
“號外號外，日本維持會長李三槍中毒身亡，家眷集體失蹤?！?p> 孫海川手里拎著藥箱剛剛回到城里，黃包車停在報童身邊，他要了份報紙，臉上卻顯出了不悅之色。
車子停在海川堂醫(yī)館的門口，他下了車，發(fā)現(xiàn)醫(yī)館門口有個要飯的，便扔了幾個錢。
“砰砰！”兩聲槍響，路上的人倉皇而逃，沒多久就傳來了狗腿子的哨聲，還有人大喊著：“今晚全城戒嚴，誰都不許出門，違令者統(tǒng)統(tǒng)逮捕?！?p> 孫海川站在醫(yī)館門口的臺階上，后頭看著路上驚慌亂竄的行人，沉思片刻，伙計徐來急忙跑來接過他手里的藥箱。
“掌柜的快進來吧，他們這么鬧，今天估計沒什么患者了?！?p> “早晚的事兒，除非天下太平了?！闭f著話，孫海川換了件長衫，從抽屜里拿出一張藥方，喊了句徐來：“按方子抓藥，煎好了給城東雜貨鋪的萬掌柜送去，就說他家親戚的病治好了。”
徐來點頭，跑去藥柜抓藥，一會功夫打了傘頂著雨出去了。
孫海川的眉頭緊鎖，心中一直在惦記著李三槍的死，他是在等，等人來給他報喜。
沒多久，從醫(yī)館外邊走進來個滿身黑泥的腳行，此人手里拎著兩條黑魚，將一張濕漉漉的藥方交給了孫海川。
孫海川看了幾眼問道：“這是哪家郎中開的方子，藥量有點大啊?！?p> “我家先生說了，就按方子抓，沒什么東西送你，就這兩條魚?！?p> 孫海川盯著來人看了眼，認真的說了句：“要不我給你改改，這藥量大了，會吃死人的?！?p> “你只管抓藥就是了?！?p> 孫海川在方子上改動了下幾味藥的計量，隨即迅速抓起藥來。
他剛將藥包好，一隊狗腿子沖進了海川堂，領(lǐng)頭的是位長相白凈的青年，此人挎著槍和警棍，掐著腰在海川堂里掃視了一圈，他叫曹德軍。
在他身后的幾個狗腿子問道：“你們當(dāng)家的呢？”
孫海川從診室里走了出去，摘下眼鏡問道：“幾位官家有何貴干？”
“你是管事兒的？”
“正是孫海川?！?p> 曹德軍推了推自己的帽檐，歪著腦袋湊到孫海川進前。
“你就是咱們齊魯大地的神醫(yī)孫海川？”
“不敢當(dāng)，這都是同行們瞎叫的，我可沒那么大的本事。”
曹德軍點了點頭，隨即笑到：“我記得你，上回我家二叔的病就在你這里看的。不錯，他吃了藥沒多久就痊愈了?！?p> 孫海川連忙賠笑：“那感情好，醫(yī)者醫(yī)人，患者的痊愈就是醫(yī)者的初心?！?p> 徐來送完藥回來，見這場面，急忙跑去沏茶，茶水端上了桌，曹德軍坐下喝茶，半天不語。
“曹隊長，你們此來這是？”孫海川問道。
曹德軍喝了兩口茶，似乎沒有在意孫海川問什么，只說茶好喝。
喝夠了，將茶碗放到桌上，沖著帶來的幾個人擺了擺手。
幾個狗腿子七手八腳的開始在藥柜上一通亂翻，把能帶走的藥全都裝進了麻袋。
徐來一見立刻慌了起來，連連喊道：“你們這是干什么，怎么還搶上了。”
孫海川也趕緊勸阻，抱拳問道：“曹隊長，你要是吃藥，跟我說就是了，我也不要錢，你們把它都裝起來做什么，這些藥可都浪費了?！?p> 曹德軍嘿嘿一樂，擺出一副失禮的狀態(tài)說道：“孫郎中，我也是奉命行事，不得已而為之啊。早些時候，李會長被毒殺了，現(xiàn)在日本人那正到處找毒藥的來源。”
“找毒藥也不能找到我們這來呀！”孫海川說道。
“沒辦法，濟南城凡是跟藥有關(guān)的店鋪都得關(guān)門，接受審查，待會還得請您跟我們走一趟?！?p> 徐來沖了過來，擋在了孫海川的跟前，瞪著眼睛看曹德軍。
“你們不能帶走掌柜的，這還有病人沒看完呢！”
曹德軍對孫海川客氣，那是因為孫海川治療過他家人，加上孫海川在中醫(yī)界的名氣，可眼前這位伙計跟他屁關(guān)系沒有。
他沒有好氣的用手點了點徐來的腦門：“混小子，什么時候輪到你插嘴了，一邊兒呆著去?！?p> 徐來有些沖動，孫海川將他推到一邊。
他將剛才腳行的方子遞給了徐來，讓他去臺上拿藥，給那人帶走。
曹德軍一個勁兒的催孫海川快點。
孫海川道：“稍等片刻，馬上就好，我再囑咐他兩句，咱們就走?！彼D(zhuǎn)過身來跟腳行說：“千萬記住，這藥帶回去一定要分成兩份來煎，不然真的會吃死人?！?p> 腳行沒有說話，把手里的魚遞給了孫海川，拿了藥走人。
曹德軍看了眼兩條黑魚，直擦嘴角。
孫海川順手將兩條魚遞給了曹德軍：“這魚我今天也吃不上了，曹隊長帶著哥幾個到酒樓把魚燉了，喝點小酒?！?p> 曹德軍一臉高興，連向?qū)O海川點頭。
“兄弟們，孫郎中的藥就少帶點回去意思意思，待會給他弄輛黃包車，咱們直接去憲兵隊，晚上迎賓樓喝酒?！?p> “好嘞！”
狗腿子們將麻袋里的藥，簡單的撿出了幾樣，跨上了肩，帶著孫海川出了海川堂。
那個年景，能弄來兩條黑魚吃，已經(jīng)是高檔次的享受了，如果要是買的話，得花上不少錢，更何況他們這些狗腿子，每個月就那么幾個子兒，勉強維持吃飯就不錯了。
這回孫海川送給他們兩條大魚，那是絕大的情誼，這樣的貴人，好好照顧一下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徐來追出來，孫海川擺擺手把他打發(fā)回去。
剛才的腳行，是自己人，孫海川認出了腳行是來送信的。
腳行說家里什么都沒有，就證明李三槍的身上什么都沒有找到，給他兩條黑魚，這是讓他明晚到城外河邊漁船見面。
他知道，弄死李三槍也是逼不得已，但他身上什么都沒找到，會不會是同伴沒有找到，而接下來的任務(wù)一定更加困難。
想起上個月上級下來的任務(wù)，是讓他在濟南找到李三槍身上鑰匙，他在德國銀行保險柜里，很有可能藏著重大的機密，目下所有勢力都將這把鑰匙盯得緊緊的，他處處都得小心。
黃包車將孫海川拉到了憲兵隊大門口，曹德軍準(zhǔn)備打發(fā)走拉車的，可孫海川還是付了錢。
“呵，這行醫(yī)的就是跟我們這些扛槍的不一樣，心地慈悲啊?！?p> “都不容易，不能少了人家吃飯錢不是?！?p> 兩個人正說著話，一輛軍車從他們身邊呼嘯而過，濺起了老高的黃泥水，惹得曹德軍敢怒不敢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