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比畫
“先生這話可就說岔了”，優(yōu)香上前道，“自古英雄出少年，這能耐高低，還要看年紀(jì)和性別么？至于靠關(guān)系進(jìn)來這話，我記得是皇上親口允準(zhǔn)方先生收徒的，方先生也是看過梅兒的畫后自愿收徒，這位老先生不會認(rèn)為皇上任人唯親吧？”
“這……微臣自然不是這個意思”，那老者皺巴巴的臉忽然漲的通紅，強辯道，“只是微臣始終覺得，女兒家煮飯洗菜也就罷了，怎么可能善于畫技，況且這女娃的畫確實稚嫩，還遠(yuǎn)遠(yuǎn)不足以入冊畫苑”，他不服氣的抬了抬鼻孔。
優(yōu)香思忖片刻，笑著撫掌道，“老先生既然如此說了，不如今日就辦個賞畫大賽如何，看看梅兒的畫技究竟能不能和眾位先生比肩，如何？”
那老者眼睛轉(zhuǎn)了一圈，又和周圍幾個長須華發(fā)的老畫師對視一眼，點點頭道，“好，我們答應(yīng)比試，只是若這女娃輸了，便要離開畫苑”，他挑釁的答道。
“若贏了，你們以后皆不可再刁難她，說那些陰陽怪氣的話來欺負(fù)她”，優(yōu)香也搶白道。老者一口答應(yīng)。
如此便定下了比畫的事，為求公允，優(yōu)香和畫苑眾人找來三位裁判官。一位是尚工局的首席女官月娘，她執(zhí)掌尚工局多年，管轄司制，司寶，司彩，司織四司，宮里的名畫珍寶，絲綢器皿，樓閣彩繪皆由她把關(guān)，鑒賞能力出眾。一位是唐王賀貞，他是先皇的五弟，生性平易近人不喜政事，倒是對文墨丹青推崇備至，終日在家里吟詩作畫，此刻正在宮中，聽聞此事大感興趣，樂顛顛的就過來了。第三位是李青公公，優(yōu)香本想叫重明來，因他此刻忙于政務(wù)，便叫從小跟他的李青代替了。
不一會，人都聚齊了，畫苑里擺好了桌椅紙筆，三位評判官坐在正首，畫苑的老者們，還有梅兒都坐在桌前等待開試，周圍聚了一圈看熱鬧的宮女太監(jiān)，連幾個新入宮的美人與才人都止不住好奇，過來圍觀。
“既是比試，就得定個主題方好評判，在坐的評判里，最尊貴的當(dāng)數(shù)唐王殿下，請殿下開題”，方奇明因是梅兒的師傅，避嫌沒有參賽，做了試場司儀。
唐王賀貞身材略微發(fā)福，圓潤的臉蛋和他和順的性情很相稱，他平日最愛這等風(fēng)雅之事，如今能參與進(jìn)來自然開心，只見他緩緩站起略有肚腩的身軀，笑呵呵的說道，“既然司儀這么說，那本王就不推辭了，今日這滿園春色煞是好看，不如就畫春景吧，各位意下如何?。俊北娙俗匀欢际琴澇傻?，賀貞見如此，便坐下道，“那便即刻開始吧，本王就靜待觀賞先生們的佳作了，尤其是這位新來的梅塢居士”，他微笑著看向梅兒，梅兒羞的滿臉通紅，趕緊地下了頭。
比試開始了，眾人開始揮毫作畫，場面非常安靜，圍觀諸人皆屏氣凝神，生怕打攪了先生們作畫，偶然聽到幾聲放顏料的瓷碟微微碰撞的聲音，清脆且微弱。優(yōu)香站在一邊，緊張的看著梅兒動筆，她一時意氣用事，開辦了這場比試，萬一梅兒落地，豈不是害了她，哎，事到如今，多想也無益了，她只得暗自給梅兒鼓勁兒。
過了許久，案上插的三炷香皆燃盡了，方奇明喊了句，“時辰到，眾人擱筆”。有的人顯然沒畫完，在自己的畫上急急的添了幾筆，才戀戀不舍的放下。優(yōu)香看著梅兒那桌，只見她放下筆，并沒有慌張的跡象。等所有人放下畫筆，方奇明過去一一收起畫作，并在背面標(biāo)注了記號。為求公正，每幅畫都沒有落款，只有背面的記號。
一副副墨跡未干的畫被掛在櫸木畫架上，排成一行，放在三位裁判官的桌前，三人站起來挨個看過，這個筆法嫻熟，這個上色精妙，這個構(gòu)圖得當(dāng)，一番討論后，皆給出了自己的分?jǐn)?shù)。
眾人這時候才紛紛圍上來看畫，優(yōu)香忙過去看那些畫，因為題目是春景，大多畫作都滿滿都畫出各色鮮花草木，美則美矣，卻過于繁復(fù)，畫面沒有一絲活氣，有種滯澀之感。聰明些的，花朵只是畫在一側(cè)，畫面遠(yuǎn)方著墨于山水，看著舒服多了。而倒數(shù)第三幅畫，畫的卻是一面宮墻，墻內(nèi)生長出一支桃花來，別有種清麗脫俗之美，墻外幾名孩童爭相仰望，欲看墻內(nèi)的景色。整幅畫雖未畫春景，但可以想見墻內(nèi)的生機勃勃，意境悠長。
方奇明已經(jīng)收起了三人的記分簿，挨個算出平均分?jǐn)?shù)，此時出來公布道，“第一名，七號梅塢居士。第二名，十號祁翁。第三名，六號渭水散人”。優(yōu)香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開心的與畫桌旁的梅兒對視著笑了出來，宜妃也在旁邊興奮的鼓掌，宮人嬪妃們也都信服的贊嘆不已。
唐王賀貞尤其贊美梅兒的畫舉重若輕，回味悠長，當(dāng)場吟詩贊其“寂靜宮墻內(nèi)，春色盈滿園”，說完揮毫落筆，送給了梅兒。雖然詩作有些尷尬，但有親王的贊許，這下看那幫老學(xué)究還敢不敢小瞧梅兒，優(yōu)香心下喜悅，暗暗思忖道。
比試結(jié)束后，眾人也漸漸散去了，也有求畫的妃嬪在和剛剛榜首的畫師攀談。優(yōu)香見剛才大放厥詞的那名老者正往回走，上前攔住道，“這位老先生，如今比也比過了，不知您可還首肯梅塢居士入冊宮中畫苑，與你比肩呢？”，只見那老者臉上一會漲紅一會發(fā)白，過了好一會才諾諾道，“按……按娘娘的意思便可”。
“對了，還未請教先生大名呢”，優(yōu)香看他窘迫的模樣，憋著笑問道。
“微臣，嵯峨山人”，老者擦了一把頭上的汗珠，報出平時作畫落款的名號。
“哦？這名字，剛剛榜首那三個里好像沒有啊，是不是，宜妃姐姐？”優(yōu)香故意轉(zhuǎn)頭大聲問宜妃道。宜妃看她裝模作樣的表情，笑的差點忘了捂嘴。
嵯峨山人氣的僅剩的幾根胡子都快被捋斷了，臉上的褶子更深了幾分，又礙于優(yōu)香身份，行了一禮才跺著腳轉(zhuǎn)身走了。
“你這丫頭啊，就會貧嘴，看把人家老先生氣的”，宜妃又好笑又無奈的點了點優(yōu)香的鼻子。
“誰讓他刁難我們梅兒”，優(yōu)香也笑著回嘴。二人又和梅兒閑話一番，方才出了畫苑。行至半路，優(yōu)香想起重明叫她去御書房取本書，就與宜妃道別，往御書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