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烈火
“重明，許久不見了”，畢方陰森的面容中露出一抹邪笑，“沐猴而冠這么多年，也該把皇位讓給真正的皇子了吧”。他話音落下，背后一陣紅光陡然升起，幾十名青衣人一齊闖入殿內(nèi)，畢方高喝，“重明血統(tǒng)不正，乃宮人所出之子，先皇因受蒙蔽才傳位于他。本皇子乃先皇唯一血脈，眾臣當勤王滅賊，擁立有功者，賞！”
當下十幾名蓮青服飾的死士一齊沖上大殿臺階，欲將重明就地斬首。重明身邊的護衛(wèi)上前與其纏斗，一時刀光劍影，兩廂打的難解難分，青衣人皆是萬里挑一的武藝高手，又帶著一股視死如歸的氣勢，不一會后，連宮廷護衛(wèi)都漸漸有些招架不住。
優(yōu)香此時早已跑到重明身邊，重明此時也抽出龍椅上的寶劍，攔在優(yōu)香身前，準備等護衛(wèi)失守時就上前殺賊。眾臣有些已經(jīng)加入護駕的行列，有些早已四散而逃，有些躲在廊柱后觀望。眼看一名青衣人已經(jīng)逼近重明這邊，卻還不見禁軍趕到。那人揮刀砍向重明，明晃晃的刀刃劃出一道銀色光圈，重明擋在優(yōu)香身前，舉劍迎去，清脆的一聲金屬撞擊音后，只見那刀刃嵌入龍椅足有半寸，重明抓住機會，一劍刺向那人的胸口，兩人距離太近，那人躲避不及，被一劍貫穿胸膛。
另一名青衣刺客見同伴慘死，憤怒的砍倒侍衛(wèi)，向重明直沖過來。重明奮力拔出那人身體里的劍，一股鮮血順著傷口涌出，濺在龍椅上，金黃耀眼的龍椅瞬間染上一片血紅，場面血腥可怖。優(yōu)香第一次見這么多的血，一時慌了神，但情勢不容她著慌，她撿起地上一把跌落的劍，在那名近身過來的青衣人刺中重明的一瞬間，砍向他的頭顱。她力氣不夠，那人只是后頸噴濺出幾道血，并無大礙，他轉(zhuǎn)頭見傷人的是個女子，登時憤怒的轉(zhuǎn)身撲向優(yōu)香。
正在危急間，一個白色身影從房頂跳下，反手擲出一把短柄斧，正中那青衣刺客腦門?！皦选瓑咽?？”優(yōu)香驚愕間，青陽一把拉住她和重明，往殿后偏門方向逃。“抓住他！”畢方見重明他們逃往后方，怒喝道。此時殿內(nèi)也開始著火，濃煙滾滾間，青衣人們紛紛往偏門追去，優(yōu)香等被攔住去路，一時間進退兩難。
“陛下快走，正陽門已經(jīng)失守，安大人的禁軍馬上前來護駕，陛下和娘娘暫避一時即可！”來人正是帶刀侍衛(wèi)梁丘。重明三人忙從偏門出去，誰知剛到后殿走廊間，又一隊手執(zhí)兵刃的人沖殺過來，“這不是宮內(nèi)的侍衛(wèi)嗎？”青陽只得又舉起腰間短柄斧，氣的大喊。
“岳中其已經(jīng)反了，否則這么些流寇而已，正陽門不可能失守”，優(yōu)香向他喊到，也舉起劍。重明和青陽把優(yōu)香護到身后，兩人一個持斧，一個執(zhí)劍，擋在前面奮力拼殺，優(yōu)香在后面守著，以防側(cè)門追過來刺客。幸虧對方人數(shù)不多，且重明劍術超群，青陽善用暗器，數(shù)回下來，對方死傷大半，剩下幾個侍衛(wèi)正猶豫間，重明厲聲喝問道，“朕在此，爾等何故謀反！”那幾個侍衛(wèi)嚇得膝蓋一軟，紛紛跪下告罪。
此時重明和青陽也已掛彩不少，優(yōu)香道，“陛下去前面的沁芳閣避避吧，如今外面不知情勢如何，若再遇上一隊叛軍就不好了”，青陽也道，“娘娘說的有理，此刻叛軍不知陛下的方位，關上門或許還能抵擋片刻”。重明略微思忖，也同意了。三人一徑去往殿后的小閣。
月見，玉蝶和吳娘在殿外暖閣內(nèi)等了許久不見優(yōu)香出來，忽然間殿內(nèi)又失了火，只聽得里面還有數(shù)十人的殺喊聲，行禮慌亂不定。月見哭著要進去救優(yōu)香，玉蝶也抄起爐里一把鐵鉗，抹了把淚就要進殿。
吳娘拉住二人勸道，“姑娘們進去不是送命么，老身也擔心娘娘，只是咱們在這兵刃上實在幫不上忙，不如去找正陽門找梁大人報個信兒”。
月見和玉蝶這才反應過來，剛往外走，就碰到梁丘從殿里出來，忙上前去。梁丘見是優(yōu)香的侍女，安慰道，“柔妃娘娘無事，以和皇上從殿里逃出去了，兩位姑娘先去角樓避一避，如今叛賊未清還很危險，等情況安定下來再找娘娘不遲”。
“娘娘她，她真的安全無虞么”，月見紅腫著一雙淚眼，不放心道。
“微臣必拼死護住陛下與娘娘，此地危險萬分，姑娘們快去避一避吧，事情過去后娘娘還需要你們侍奉呢”，梁丘道。
“那萬事拜托大人了”，月見只得與玉蝶吳娘一道進了角樓。
…………
優(yōu)香三人一路逃到殿后的沁芳閣內(nèi)。
沁芳閣是勤政殿后方的一處小閣樓，平日無人使用，放著些陳年奏章等，閣內(nèi)陳設簡樸，桌椅上落了薄薄一層灰。三人進去后掩住門，優(yōu)香忙查看重明的傷勢，索性皆是皮外淺傷，無要害傷口，只是左手臂處有一道深些的血口子。優(yōu)香讓重明坐下，往傷口上撒了些懷中藥品里的藥膏，刻意抹出個形狀來。又撕開自己衣袖，扯下一截絲綢給重明包扎，她之前粗淺的看過幾本醫(yī)書，倒還包的像模像樣。
“嘶，小生也疼的緊呢”，青陽見優(yōu)香一門心思關注重明的傷口，故作傷懷，坐下?lián)u著手直喊疼。優(yōu)香白了他一眼，并未用懷中的藥膏，而是起身去櫥里翻找金創(chuàng)藥。
“還未請教這位小兄弟大名？”重明道。
優(yōu)香正大窘，不知如何介紹這位梁上君子時，青陽倒是落落大方，起身行禮道，“陛下恕罪，小生陳青陽，今日隨叔父陳乾入宮，還未向陛下請安”。
“是濟州陳氏？你叔父便是御史中丞陳乾大人？”重明道。
“正是家叔”，青陽抱拳回道。
“素聞濟州陳氏家風嚴謹，淡泊名利，歷朝歷代都不涉政事。本朝除了陳大人在朝為官，余者皆經(jīng)營商賈，陳家鏢局更是名震天下”，重明似乎對陳家印象甚好。
“陛下謬贊，如今鏢局正是家父和長姐在做”，青陽回道。
優(yōu)香聽的下巴差點掉在地上，這小子，竟然是世家大族出身，這倒也罷了，爹開鏢局兒子做賊，這也太叛逆了吧。話說回來，重明道是沒追究他為何入宮不和叔父呆著，自己跑房梁上去了，優(yōu)香暗自慶幸。
三人正談話間，只聽外面人聲鼎沸，殺喊聲，救火聲此起彼伏。優(yōu)香擔心的從窗戶中看去，她不敢開窗怕招來反賊，只隔著窗框間糊的明紙隱約看見一隊護衛(wèi)沖過后殿，往沁芳閣這邊過來。
重明和青陽一齊站起來，拿起手中兵器，“優(yōu)香，你上二樓藏好了。陳家少年，你等這陣過去了，夜里再帶她潛逃出宮。他們要的是朕的人頭，朕若出去，他們不會搜查這里”，重明盯著青陽，低聲道，“一定要護住她”。
“皇上萬斤貴體，如何能出去冒險！不如讓小生去引開他們”，青陽忙道。
“他們找不到朕，必然會全面搜查，到時候如何保證柔妃的安全！事情到了這一步，朕不得不出去，你只需記得，她不能出事”。重明眼中含著不容拒絕的信念。
青陽見如此，只得點點頭，劉海下的眼睛和重明一般鄭重，“小生定當不負所托”。
優(yōu)香心中感動，她自穿越到這個世界，剛開始接近重明不過是為了生存，少吃幾日餿飯罷了，后來漸漸兩情相悅，卻難免存了些私心，這個男人對她真正如何，她還不是很確定，可如今生死關頭，他舍了命護她，不是比千言萬語更叫人動心么？多少男人日日說恩情，到了危急關頭卻只顧逃命。重明雖平日性子優(yōu)柔寡斷些，此時挺身而出的他卻比任何人都富有男子氣概，所謂患難見真情，說的就是此刻吧。
她舉起劍道，“陛下也太小看臣妾了，當日陛下在御書房說過的話可還記得？陛下既然兌現(xiàn)了諾言，臣妾豈能茍且偷生，臣妾也會保護陛下不受傷害！”。
“休得胡鬧，快上樓去！”重明急道，外面殺喊聲震天，晚走一步可能就會失去逃生的希望。重明從小少有父母憐愛，只有宸妃對他關照些，他覺得這便是愛，可如今性命攸關時，他只想保護眼前這個曾經(jīng)被他禁足，卻安然種菜自得其樂的女子，不知道為什么，他覺得她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存在。
“聽話，就聽朕這一次。等你逃出去了，必然有法子活的好，朕知道你的本事”，重明微笑著為她理了理鬢發(fā)，鼻尖卻忍不住抽動了一下。
“臣妾不走”，優(yōu)香倔強的望著他，語調(diào)一貫的堅決。
兩人僵持間，門口傳來一隊人馬逼近的聲音，三人皆屏息凝神，青陽一手握斧，一手攥緊了腰間取出的飛刀，重明擋在優(yōu)香身前，包扎過的雙手緊緊握著劍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滾滾濃煙中進來一個身穿甲胄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