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深冬,孫子寒從溫哥華結(jié)束了畢業(yè)考便回家。當(dāng)晚轉(zhuǎn)機在上海,于是憑空有了五個小時的自由時間。
飛機停穩(wěn),她卻不急于下艙。這座城市有她日夜想見的人,但事隔經(jīng)年,早已沒什么說辭讓他見她,更沒立場祈求什么陪伴啊,照顧啊。
然而她剛一出轉(zhuǎn)機通道,就迎面撞上戴著厚圍巾裹著駝色大衣的顧言川,那年他讀大四。
他的寸頭分毫沒變,一臉老友久別重逢的喜樂,淡淡的小胡子隨著笑容漾開,年輕高大的身影橫在窄窄的樓梯中央,伸出手?jǐn)r住她:“夠保密的,回來連我也不通知?!?p> 她咽了咽口水,發(fā)不出聲,風(fēng)塵仆仆地回應(yīng)他一個疲憊的笑。
他大大咧咧地將她的臉輕按在他脖子處,他外套上溫暖的氣息撲鼻而來,像春天湖邊的柳絮,一小團一小團吹進她的鼻子,拂到她的眼角,癢癢的,讓她很想打噴嚏。
這家伙三年也沒長大,沒輕沒重地揉了揉她的腦袋:“走,哥們兒帶你吃飯去?!鄙虾@滹L(fēng)過境,呵氣成霜,都是窮學(xué)生,兩人并肩縮著脖子坐在街邊吃石鍋麻辣燙。
她近在咫尺地看著顧言川皺著眉心思完全不在吃食上的模樣,預(yù)感他有話想說,猴急地不斷瞥他的臉。
他慢騰騰地清了清嗓,醞釀來,醞釀去,才終于躲開她犀利的眼睛問:“子寒啊,這次回來還走嗎?”
“當(dāng)然,我一個人來一個人去,溜哪兒去都行。我都還沒親眼看過南疆的日出,也沒親耳聽過沖繩的海浪呢。世界寬闊廣大,每一秒鐘都有無數(shù)事發(fā)生,又轉(zhuǎn)瞬結(jié)束……這輩子想抵達的地方,實在太多了?!彼o盯著他紋絲不動的臉色,越說越沉不住氣,越說越失控。
誰知他只是懸著手里的筷子發(fā)了會愣,悶悶地點頭沖她笑,笑得又勉強又難看:“嗯,你從來都不缺想法,世界寬廣,都由你去吧,子寒?!?p> 熱氣騰騰的湯汁不斷往上躥,弄得她眼眶灼灼地泛紅。
他原來并沒有什么話要對她不吐不快,孫子寒那顆七上八下的心總算重新降落,卻似乎蒙了一層薄灰,漸漸模糊了喜悅與傷感的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