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神衛(wèi)軍城外大營。
“所有人聽好!拿著自己的號牌、軍籍、戶籍、樞密院行文,到這里的桌子前排好隊,逐一登記!”
高臺上一個張義的親兵扯著嗓門沖臺下一千多號軍士吼著,神衛(wèi)軍右?guī)脐囓婁浫?00人,但是三衙和樞密院都一致認為,就算擴軍也必須保證上四軍的戰(zhàn)斗力,所以經(jīng)過初選后,按照一倍的富余供天武、神衛(wèi)二軍先選,被淘汰的再補充到中、下各軍中去。
不過捧日、龍衛(wèi)就沒這么好待遇了,大宋沒有產(chǎn)馬地,所以兩軍擴軍規(guī)模非常有限,禁軍的擴軍目前也只是針對步軍。
“手中的號牌,分別是甲乙丙丁戊,對應各自所在的都,各都都頭、軍種如下”
“甲都都頭李現(xiàn),刀斧軍!”
“乙都都頭唐渡,長槍軍!”
“丙都都頭張虎,長槍軍!”
“丁都都頭石鑫,弩軍!”
“戊都都頭殷政,弩軍!”
“不認識字的讓身邊同僚給你認認,每都上官都在登記處,所有軍士都須認清各自長官,今后都以上官名字區(qū)分各都!都聽懂了沒有!”吼聲已經(jīng)開始嘶啞,“我營主將為張義指揮使,眾將士,拜見指揮使大人!”吼聲到最后已經(jīng)破的不似人聲了,只見張義走上高臺,冷冷的看著下面的兵丁。
“參見指揮使!”臺下響起亂哄哄的參拜聲,補充兵不只有廂兵、鄉(xiāng)軍,還有些是民間從軍,素質(zhì)良莠不齊,但是有一點卻很統(tǒng)一,所有人的身高按照后世的標準都在一米七八以上,再高的也輪不到神衛(wèi)軍了,天武軍的標準更高,必須是一米八以上。
張義緩緩開口道:“我神衛(wèi)軍乃禁軍精銳,上四軍,軍號為太宗皇帝所創(chuàng),南征北戰(zhàn)軍功卓著!”張義頓了頓,又道:“別以為今天你們就成了神衛(wèi)軍,一個月內(nèi),各都淘汰一半人,留下的才能記錄軍冊,其余人只能去中、下各軍,今日上午整軍,下午開始操練!”
張一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高臺,臺下所有人都心中惴惴,上四軍裝備好,立功機會多,關鍵是小兵月錢有七百文,而其他各軍只有四百到五百文,誰都想留在神衛(wèi)軍,只是沒想到經(jīng)過初選后原來還有淘汰,這下能不能留下還是個未知數(shù)。
眾人排好隊,一個個將所需材料提交給各都軍吏,等到所有人都登記完畢后,在各都都頭帶領下來到營房,營房新建,兩人一間,眾人在各自營房中放好行李,又去營軍需官處領取軍服、鎧甲、兵器,等所有事情完成最后回到營房,已經(jīng)到了吃午飯的時間。
都是宋朝最小的作戰(zhàn)單位,午飯由各自負責,各都都有火兵數(shù)人,平時也是各種面食為主,管飽,如果想要改善伙食,只能自己掏腰包趁沐休日去酒肆了。
未時,校場。
李現(xiàn)拿著兵冊,沖著兩百多手下大聲道:
“我是李現(xiàn),淮南西路揚州府人士,寶元年間加入神衛(wèi)軍,今年我跟隨指揮使大人奔赴西北,與西賊血戰(zhàn)于三川口,大破西賊于西南山下,我一人手刃西賊近百!”
剛剛還漫不經(jīng)心的軍陣瞬間安靜下來,手刃近百西賊,這得多強悍的武力,各人吃飯的時候閑聊還在質(zhì)疑都頭為何如此年輕,大家都猜測是權(quán)貴子弟,誰知竟是百人敵的勇士!
軍中勇者為尊,短短瞬間,所有軍士對李現(xiàn)都收起了輕視之心。
“為方便指揮,我都分兩隊,一隊隊正梁七,二隊隊正孟然,此二人都是隨我從三川口殺出來的好漢,現(xiàn)在點名,眾將士需謹記各自隊屬,不得有誤!”
然后軍吏開始點名,分左右歸屬各自隊正,李現(xiàn)惡狠狠的盯了一會,招呼梁七和孟然到一邊,淡淡說道:
“待會先練整軍,五十人一排,一隊兩排,我刀斧手作戰(zhàn)全靠軍陣嚴謹,這幾天就給我好好練,操練時軍棍伺候著,明天我要看到結(jié)果!”
“屬下領命!”
“屬下領命!”
梁七不再多說,之前在都上將李現(xiàn)看做自己的弟弟一般照顧,戰(zhàn)陣技能出色。
孟然也是都上一個老兵,大李現(xiàn)五歲,臉色白皙,臉型細長,長得頗為清秀,很有奶油小生的風范,不得不說,禁軍里面,都是帥哥,歷史上北宋的禁軍在初中期選拔時,專好面相俊秀之人,李現(xiàn)后世還以為這是野史,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神衛(wèi)軍大營在汴京城北三里處一山腳下,營中吊斗森森,巡視嚴密,汴京周邊分布著大大小小上百個這樣的軍營,沒有戰(zhàn)事時操練,有戰(zhàn)事時由官家點將,從各禁軍中抽調(diào)軍、營、都等出征,所有禁軍還需要分批到邊關、境內(nèi)重鎮(zhèn)駐防,期滿輪換。
李現(xiàn)吩咐完后就不再管新兵操練,回去拿上神臂弩的圖紙,尋上石鑫一起到張義值房商議。
“此弩與軍中所用的弩稍有區(qū)別,弩臂更長了些…”一個穿著九品官服的老人正細細看著李現(xiàn)帶來的圖紙,一邊看一邊靜靜揣摩著,此人為工部軍械司的主事之一,專職為侍衛(wèi)親軍步軍司打造兵器,名叫周象致,是張義同鄉(xiāng),被張義請來幫忙參詳,誰知一下就被李現(xiàn)呈上來的圖紙給吸引住了。
“弩身長三尺三,臂展四尺八,弦長二尺五…這么大!比軍中現(xiàn)用的弩大了接近一倍…”周主事抬起頭來,口中喃喃道,復又低下頭苦苦沉思,猛地又趴到案上仔細看著圖紙,完全沉浸在了兵器科技的海洋里,旁邊的李現(xiàn)倒看得心中滿意,這才是內(nèi)行人的反應,周主事有大才啊!
“此物難道不是床弩?”周主事突然抬起身,神情復雜的對李現(xiàn)說道。
“回周主事,此物比床弩小,一個軍士即可背負使用!”李現(xiàn)從容不迫地道。
“這么大,如何上弦?”
“腳踏上弦。”
“箭膛用何材料?”
“精鐵即可?!?p> “機擴用何種材料?”
“最好用精銅,冷鍛鋼或青銅亦可!”
“大宋缺銅,冷鍛鋼天武軍那里每年倒有不少配額,弩臂用何材料?”
“山桑木。”
“弩身用何材料?”
“檀木?!?p> “以何做弦?”
“千股麻索扎絲?!?p> “那這是什么?”周象致指著圖紙上面一個圓盤,圓盤周邊密密匝口,向李現(xiàn)問道,這也是這張圖紙中他唯一沒有見過的部件。
“此物名為齒輪,每齒之間間距必須絲毫不差,否則…”
“否則弩弓可能會運行不暢,甚至扣動機擴后弩箭不出?”周象致聰明異常,只聽得李現(xiàn)介紹了打制的要點后就悟道了齒輪的作用,又道:“千股麻索扎絲為弦,開弩所需力氣必須極大,此物還有一用處,那就是輔助開弦可對?”
一問一答之間,李現(xiàn)已經(jīng)驚得說不出話來了,身邊張義、石鑫也是心中大震,這周主事也太厲害了,東西只要一看就知道有何用處,那拜托他將此物打造出來豈不就是上個廁所般那么容易?
李現(xiàn)收起輕視之心,萬萬不可小看了古人的智慧,恭敬的回道:
“周主事果真是才高八斗,請受晚生一拜?!闭f完,畢恭畢敬的給周象致行了個大禮。
“嗯,李都頭無需自謙,此弩若成,當真世間神兵也!”周象致雙手摩挲著圖紙,心中喜愛無以復加。
張義喜道:“那此物打制便拜托周主事了,何日可成?”
“我只能先按圖打制兩具,以作測試,若要大批打制,還需三衙與樞密院報至中書省,待三司撥下銀錢方可,不過此物當為軍國利器,想必朝中聞之只會歡喜!”周象致?lián)u頭晃腦地說道:“還請張指揮使以營部名義支予本司開制錢,我也好盡快安排工匠…”
“啥?”李現(xiàn)驚訝道:“工部制兵器還需要軍中付錢,不都是三司撥款嗎?”
“哎,李都頭,話可不能亂說,看你是個后生我也不誆你,三司的銀錢可都是有數(shù)的,你知不知道若是沒有這筆銀錢,不說能不能找到閑置工匠,就算找到工匠了,被郎中或是御史臺知曉,可以彈劾老夫私制軍械的大罪!”
“更何況此物精巧,非精工巧匠不能為之,很多部件老夫也是平生初見,打制極難!”周象致振振有詞道,大宋以文治武,軍人地位極端低下,打壓和防備武人是當時政治正確的一種基本表現(xiàn),周象致能做到主事,很多不能踩的紅線,他是堅決不會觸碰的。
李現(xiàn)臉上青白交加,張義和石鑫久在軍中,自然懂得一些規(guī)矩,不錯啦,人家好歹沒說讓他們找三衙長官去和工部分說,答應打制兩具樣品已經(jīng)極為難得,于是張義輕輕拍了下郁悶的李現(xiàn),然后恭敬的問道:
“支付銀錢那是應當?shù)?,敢問周主事這銀錢…?”
“哈哈,其實也不多,先支五貫,打制完成之后我周象致保證,若有結(jié)余一定退回…”
什么!
竟然要五貫!
軍中弩弓的采購價才要五百文,這是搶錢??!
李現(xiàn)眩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