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段往事

　　昨天德里克便已到達羅斯領(lǐng)的首府風(fēng)城，在久違的踏實一覺后一大早就向老管家問明了軍團駐地位置，打算先來看看自已的軍團。

　　本來小公主昨夜的時候還非得要一起過來，但是早上睡得比誰都香，估計昨晚又熬夜了，當然，德里克本來也不打算帶她一起過來。

　　雖然在面對即將而來的獸族入侵，并沒有多少腦子壞掉的貴族打算來軍中任職，但是自已一個毫無資歷的年輕貴族，就這樣被擺上軍團長的位置這件事本身就透著一絲奇怪。

　　要知道，任何時代，都不缺乏那些拿命來博出身的人。

　　一般提起軍隊，大部份人腦子里出現(xiàn)的應(yīng)該都是如國慶閱兵時那樣，莊嚴肅穆，軍容整潔，那種千萬人的動作卻整齊地好像一個人做出來一般，無論是視覺上，還是心理上，都給人以一種強烈的安全感。

　　然而當?shù)吕锟藵M懷期待地來到自已軍團的時候，看到的卻完全不是那個樣子。

　　雖然只是臨時駐地，但營地門口除了兩個下象棋的老頭之外，連條狗都沒有，這倆老頭也不說話，除了挪動棋子外，再沒有別的什么動作，頂多是拿起桌上的保溫杯，就著不知是泡了枸杞還是別的什么玩意兒的養(yǎng)生茶抿上一口。

　　凱恩斯大陸上，一個軍團一般為五千到六千人的編制，分為十個大隊，除了騎士團或者魔法師團外，都只有一個騎兵大隊和一個法師中隊，其他均為步兵，外加至少一頭契約魔獸用以對付大型生物。

　　根據(jù)德里克的理解，騎兵大隊大抵相當于古代版的快速機動部隊，這個誰都知道，但是契約魔獸和法師中隊的存在就有意思了。

　　這個世界上存在著很多隱藏在森林和山脈中的強大魔獸，當森林中的食物不夠吃的時候，為了生存，總有些魔獸不時走出森林，來在人類世界擄掠一番。

　　一開始，由于對方強大的體型和魔法，人類總是處在吃虧的位置，然而就像人類可以訓(xùn)服野馬和惡狼一樣，魔獸也同樣可以用魔法契約來訓(xùn)化，甚至有些聰明的魔獸會主動和人類締結(jié)契約。

　　畢竟相比于森林中嚴酷的生物競爭，被人類供養(yǎng)真的是個不錯的選擇。

　　而法師在戰(zhàn)爭中的地位就更加奇特了，在這個神奇的世界中，由于魔法攻擊的距離足夠遠，法師們通常擔(dān)任著類似于現(xiàn)代戰(zhàn)爭中火炮的角色，而又因為法師們通常可以飛行，所以又兼任空軍的角色。

　　看架勢，德里克還以為是倆世外高人，直到看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倆老頭，一直都是一個打一個挨，兩個棋子來回動，敢情是在磨時間呢。

　　此時正是上午九時整，按照德里克前世軍訓(xùn)的經(jīng)驗，這會兒差不多已經(jīng)吃完早飯，正在進行隊列訓(xùn)練，而駐地院子里看不到有任何士兵操練的樣子。

　　德里克走進軍營，除了幾個孤凜凜的營房和倉庫外，別的什么都沒有，大概士兵們都還在睡覺吧，整個操場上，只有一只被德里克腳步驚嚇到的兔子，一蹦一跳地跑回窩，還回過頭來瞪他一眼。

　　雖說本來就是一片荒地，但是再怎么說也是軍營，跑兔子就太過份了吧？德里克走到下棋的老頭跟前，問道：“你們軍團長在什么地方？”

　　“我就是。”其中一個老頭抿了口杯子里的東西，頭也不抬地說道，傳來濃重的酒氣，薰得德里克不禁后退一步。

　　是酒，還是烈酒。

　　而另一個人卻好像沒聽到似地猶自盯著棋盤，依舊按照剛才的樣子，又把剛橫移過來的騎士又放回原來的地方，接著傻愣愣地看向喝酒老頭。

　　老頭相應(yīng)地跟著挪動棋子，仿佛是察覺到德里克的疑問一樣說道：“這是我的副團長，被蠻族的狼牙棒掃到腦袋，人救回來之后就這個樣子了?！?p>　　“你的軍團就這個樣子？人呢？”德里克怒聲問道，雖然以國王陛下的小氣性子，軍團肯定會有問題，可再怎樣也不至于是這個樣子吧？

　　你說這是軍營？誰信??！真看不出來，你要說是離休老干部活動中心倒是有人信。

　　老頭斜著眼睛瞅了一眼，雖然只是一眼，卻帶出一股如有實質(zhì)的殺氣撲面而來，早已開始腐朽的身體一瞬間緊崩起全部的肌肉，像一頭準備撲向獵物的猛虎一般，卻在下個瞬間消失無蹤，仿佛是錯覺一樣。

　　老頭沒好氣地說：“都死完了，不然怎么樣？兵強馬壯軍容鼎盛哪里輪得著你來接我的班？”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再怎樣，這也是支軍隊吧？軍部發(fā)下來的薪水和采購款呢？為什么沒有重建？”感覺出老頭的不同尋常，德里克語氣中不由帶出一絲恭敬，不管對方再怎么惡劣，老兵總是可敬的。

　　“你知道，一個軍團的正規(guī)編制是5500人左右，而這里卻不到三百個，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老頭用一種很奇特的語氣說道。

　　嘲諷？憤怒？悲哀？或者兼而有之。

　　“為什么？”

　　老頭又喝下一大口酒，用力咽下，把杯子遞過了過來：“來一口？”

　　“不了”德里克擺手推辭，隨后雙手抱胸，他一向不喜歡喝烈酒，和男人不男人無關(guān)，只是不喜歡。

　　老頭撇了下嘴巴：“去年國王陛下征討德倫蠻族的戰(zhàn)役你有聽說過嗎？”

　　“我只看過軍部的公告，不是說打了個平手嗎？”德里克疑惑地問道。

　　“哈哈哈，軍部那群混蛋還真是什么話都敢說。”老頭嘲諷地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笑得眼淚都出來了，渾濁的淚珠子從滿是溝壑的臉上滾下，看起來說不出的悲涼。

　　“我的軍團，五千多個小伙子，就因為軍部那幫白癡的命令，讓我在枯藤嶺上堅守營地！等到吹號發(fā)起反攻就可以撤下來，我們一直守啊守，一直守到彈盡糧絕?！?p>　　老頭陷入回憶，臉上的眼淚卻已經(jīng)流干了，只剩下凄厲的干嚎。

　　“我們的箭射完了，就用石頭往下扔，石頭扔完了，就用土塊，魔法師的魔力耗盡了，就拿著法杖當棍子使，老頭子我打了一輩子仗，從來沒那么絕望過?！?p>　　等我?guī)е』镒觽兂废聛淼臅r候才知道，軍部的那幫混蛋只是用我的軍團來托著對方主力，掩護冒進的國王陛下撤退，然而直到第三天，我們偉大的國王陛下就已經(jīng)回到王都，都沒有人來通知我們撤退，他們都以為我們死了。

　　國王陛下居然還想裁撤掉這個軍團，以為能讓人忘掉這個恥辱，小子，軍部發(fā)的薪水和采購款都在我手里，但我已經(jīng)分給那陣亡小伙子的家人們了，你打算要回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