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青山多嫵媚，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崩钔澛犕晷闹幸活?，脫口而出了這句詩，心中頓時感慨道：“原來是她啊，不過如此舉止慷慨，博學(xué)多才，不輸須眉的胸懷和抱負(fù)，也只能是她，只怪自己眼拙竟然沒看出來?！?p> 一代國學(xué)大師陳寅恪把柳如是譽(yù)為“女俠名姝”“文宗國士”，認(rèn)為她雖然是“婉孌倚門之少女，綢繆鼓瑟之小婦”，其事跡卻令人“感泣不能自己”，有感于柳如是的“獨立之精神”，特意修撰《柳如是別傳》。
一個學(xué)貫中西的大師為一個青樓女子修史，翻遍中國歷史，柳如是是獨一份。
柳如是有才，她的畫嫻熟簡約，清麗有致，她的書法被后人稱之為鐵腕銀鉤，詩詞歌賦無所不會，無所不精，結(jié)集出版?zhèn)鞒鼗春优?，并留下了多本詩集傳唱后世?p> 若僅僅只是如此，那她不過與那蘇小小，魚玄機(jī)，李師師無異，唯風(fēng)流爾。但她在大明王朝分崩離析之時，表現(xiàn)出來的那種家國情懷和政治抱負(fù)以及那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高尚氣節(jié)讓她無愧于留名華夏，引的多少位大師有感于柳如是的錚錚風(fēng)骨為她著書立說。
李廷棟此刻多么想停下自己的腳步回到那小樓內(nèi)與那奇女子秉燭夜談，一表自己的仰慕之情，無關(guān)愛情，無關(guān)欲望，只為表達(dá)自己心中的那股欽佩之情，來到這個時代見過了不少名人，可柳如是畢竟與別人不同。
不過此時人已經(jīng)出了大門，剛才也與佳人告別了，此刻再回去會不會顯得太過刻意，反而唐突了佳人，來日方長，唯有希望日后還有機(jī)會遇上她。
李廷棟變的患得患失起來，一會又暗自得意剛才在佳人面前的表現(xiàn)，讓柳如是對自己刮目相看，一會又后悔剛才是否在佳人面前表現(xiàn)的太過傲氣，惹的她不高興，左思又量之間出了雨眠居的大門。
晃晃悠悠間來到秦淮河邊，此時天色雖晚，可秦淮河畔的夜生活還在繼續(xù)，歌女們縱情高歌，浪子們放浪形骸，好不快活。但這一切仿佛都與李廷棟無關(guān)，夜色雖美可與佳人相比也黯然失色。
此刻他的腦海里想的念的都是剛才的那一次短暫相逢，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shù)。憑著來時的記憶，李廷棟不知不覺間回到客棧，倒在床上卻絲毫不見睡意。
李廷棟大學(xué)期間學(xué)過幾年素描，甚至在暑假期間去公園里擺過攤，專門給人畫素描賺點生活費。但此時此刻的李廷棟突然想拿起多年間未摸過的畫筆，有了想把今晚所佳人一顰一笑永遠(yuǎn)記下來的沖動。
長夜漫漫，無心睡眠的李廷棟想干就干，筆墨紙硯都是現(xiàn)成的，只是沒有畫桌，就用茶桌代替，李廷棟一邊慢慢的研磨，一邊仔細(xì)的回想剛才與佳人暢談的一幕幕，墨研好之后，腦袋里面已經(jīng)構(gòu)思完畢，畫的正是柳如是剛才與自己辯論時的形象。
李廷棟的畫技遠(yuǎn)達(dá)不到登堂入室的境界，但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李廷棟心中那股噴薄而出的激動之情讓他完美的呈現(xiàn)了剛才的畫面，腦海中的種種畫面通過指尖的畫筆慢慢的流淌到畫紙之上，慢慢的佳人的輪廓開始顯現(xiàn)，而后是眉眼開始精工細(xì)描。
所謂畫龍畫虎難畫骨，而柳如是最難畫的反而是她身上那股不輸須眉的勃發(fā)英氣。此時此刻天地已經(jīng)不在了，時間和空間也仿佛不在了，李廷棟腦海里只剩下指間的畫筆。
“大功告成。”李廷棟說完將手中的畫筆一拋，撿起桌上自己剛剛完成的畫作仔細(xì)欣賞起來，畫中女子清眸流盼，淡雅脫俗，如那一支只可遠(yuǎn)觀不可近玩的青蓮，讓人心生仰慕。
望著畫中飄然欲仙的佳人，李廷棟頓時癡了，細(xì)觀許久之后，忽然間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原來極度興奮的幾個小時耗費了他全身所有的精力，如今畫作依然完成，李廷棟自然熬不下去，片刻之間就安然睡去。
回到客棧的李廷棟醉心與自己手中的畫筆，而身處雨眠居的柳如是則對著桌上的燭火發(fā)呆，依舊洗漱完畢的小紅娘進(jìn)到屋內(nèi)看到柳如是如入定紋絲不動，走上前來問道：“姐姐，想什么呢？這么入迷。”
“??？沒想什么呢?！北淮驍嗨季w的柳如是見進(jìn)來的是的小紅娘，隨口回道。
“還沒想什么呢。整個人都快魔怔了，定是在想那陳公子?！毙〖t娘一邊梳著如墨的長發(fā)，一邊笑嘻嘻的說道。
“你這個小浪蹄子，是你自己想那陳公子吧，要不要我和他說說，把你贖了身給他當(dāng)個小丫鬟算了?！蹦顷惞幽耸怯昝呔拥某？?，風(fēng)度翩翩，年少多金，關(guān)鍵是他名滿江南，年紀(jì)輕輕就已經(jīng)是金陵文壇領(lǐng)袖。
多少女子對他是一往情深，只希望這陳公子垂青與自己，當(dāng)然這小紅娘也不例外。
“那還是算了，這陳公子文采風(fēng)流，才華橫溢，今科雖然沒中，可下次一定金榜題名，而且家世更是沒得說，名門之后，可誰不知道這陳公子家里有只母老虎，誰要進(jìn)了他家的門，肯定沒好日子過?！毙〖t娘雖然花癡，可并不蠢，當(dāng)然知道這豪門并不是這么好進(jìn)的，陳家世代公卿，就算沒有那只母老虎，一個青樓女子想進(jìn)陳家大門也是難如登天。
興許是小紅娘的話語刺激到了柳如是，觸動到了心中那最柔軟的一部分，柳如是沒有出言反駁，屋子里陷入了一陣沉默。
“姐姐，我是說我自己啊，你這才情和樣貌，世間哪個男子見了不是視若珍寶，與那陳公子正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將來肯定能在一起的。”這小紅娘看到柳如是心事重重的樣子，立即知道自己說錯了話，趕緊補(bǔ)充道。
“你啊，就會自作聰明，我?guī)讜r說了我要嫁給陳公子了？”柳如是無可奈何的說道。
“??？姐姐，那陳公子對你的情意咱們雨眠居的上上下下可都看在眼里，豈會作假。”小紅娘驚呼道。
“陳公子如今對我情真意切是真，我欽佩陳公子的才學(xué)人品也是真，可他是風(fēng)流才子，我不過是他在秦淮河上的一個注腳罷了，他會在我這里歇歇腳，可他不會在我這里上岸，終究是無可奈何花落去罷了?！绷缡侨粲兴嫉幕卮鸬馈?p> “我不懂，你們兩個人互相都對對方有意思，為什么不能在一起，你說你們兩個人不能在一起，那你剛才那失魂落魄的樣子是在想誰？難不成是在想那剛剛離開的李廷棟？”小紅娘性格火辣，一聽柳如是如此說道，立即就不高興了。
“誰說我就不能想那李公子了？”沒想到柳如是若有所指出言反問道。
“??？你還真在想他??？這秦淮河上不知有多少學(xué)子強(qiáng)過他，你怎么會去想他呢？”小紅娘急切的問道。
“傻丫頭，你呀，看人光看表面了，若論樣貌，這秦淮河上比他長的好看的確實是多了去了，可若論見識和才華，恐怕這秦淮河上的學(xué)子還真沒幾個人能比得上他。”柳如是感嘆道。
“姐姐，你不會是氣糊涂了吧，我看這人傻了吧唧的，你瞧他那呆頭呆腦的樣子，與那陳公子差的遠(yuǎn)了。再說了他為人小氣的很，要不是因為他不依不饒的在那里與陳公子鬧別扭，姐姐的手也不會受傷，今日要不是姑姑替他出頭，定要叫他好看?！毙〖t娘恨恨的說道。
“李公子為人樸實無華，你就說人傻了吧唧，我看他神情模樣，不像是在這青樓中廝混的人。況且今日之事確實是錯不在他，實在是陳公子有點以勢壓人，若他唯唯諾諾，卑躬屈膝，我倒反而瞧不起他?！绷缡菗u了搖頭后反駁道。
“那好，就算今日他占了理，可你為什么說他的才華比這秦淮河上的學(xué)子都強(qiáng)？”小紅娘不依不饒的問道。
“這段時間陳奇瑜在西北平叛，捷報頻傳，不只有多少學(xué)子在這雨眠居為陳奇瑜高聲喝彩，感嘆我大明終于中興有望，但是陳奇瑜給朝廷上了一封招降叛賊的文書之后，不知又有多少學(xué)子對陳奇瑜破口大罵?！?p> “有人說他志大才疏，婦人之仁，也有人說他貪圖叛賊的錢財，暗中受賄放了那些叛賊一條生路，更有甚者竟然有人罵他養(yǎng)寇自重，為的就是保住自己的高官厚位?！?p> “你心中的陳公子也只是說陳奇瑜有苦衷，可李公子竟然看透了這其中的奧秘，這份見識與智慧不知比那些只會高談闊論的學(xué)子高明多少倍。就算陳公子詩文比李公子強(qiáng)一些，可治國安天下終究是見識謀略第一?！闭f到此處，柳如是心中亦是一陣欣慰，李廷棟的一番言語也解開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完了完了，姐姐你不會真的看上他了吧？”小紅娘一陣惋惜的說道。
“君子之交淡如水，我與李公子今日乃是第一次見面，而且我們所談都是家國大事，哪里顧忌的到兒女私情，你想多了?！绷缡堑恍Φ?。
“看你剛才那個樣子，我信你才怪?！毙〖t娘一臉嫌棄的回道。
“我看你是想討打，連你姐姐也敢編排。”興許是小紅娘說中了她的心事，柳如是臉頰一紅，上前作勢要打。
“姐姐，饒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時候不早了，咱們早點休息，你是不曉得，這幾日連著唱西廂記，我是累壞了?！毙〖t娘本就是少女心性，打鬧之后躺在床上叫苦不迭。
不一會兒，小紅娘沉沉睡去，而柳如是回想起剛才的一幕幕則輾轉(zhuǎn)反側(cè)，李廷棟今日的一番言論著實讓她驚艷，一個有趣的靈魂是如此的吸引人。
令狐蒜
柳如是真的是明末奇女子，羞煞多少須眉男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