璟宸三年,夏,皇宮。
慕府馬車中,慕琳瑯身著淡綠繡碧桃月華裙,頭發(fā)挽成墮馬髻,畫著桃花妝,帶了一只碧玉簪,在炎炎夏日中帶來一絲清涼。慕若水也精心打扮了一番,一襲淺粉繡荷花齊胸襦裙,襯得她柔美可人。
待行到了宮門外,慕琳瑯慕若水走下馬車,緩緩步入皇宮。大殿前的廣場上,花枝招展的秀女們排成一列列,互相尋著相熟的秀女聊著天。
一名綠衣太監(jiān)站在臺階上,見人已到齊,大聲道:“此次選秀,為廣選秀女,以充實六宮,凡候選秀女,需為六品以上官員之親眷,徽音淑美,容姿端秀,方可為皇室開枝散葉?!?p> 慕琳瑯垂手而立,等待檢查,一名姑姑仔細的觀看她的容貌與身形,幾息過后,姑姑點點頭便離開了,慕琳瑯心頭一松,知曉初選過了。初選過后秀女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接著是復選。由嬤嬤檢查秀女是否清白。
嬤嬤們早已等在了房中,忽然一名錦衣太監(jiān)走了進來。為首的林嬤嬤看到錦衣太監(jiān)頓時臉色一變,快步迎上前諂笑道:“李公公,您老怎么來了,可是有什么吩咐?”
李福祿是璟宸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哪怕皇后娘娘都要給他三分薄面,是這宮里萬萬不能得罪的人,”李福祿拂塵一甩,遞給林嬤嬤一張帕子,耳語道:“這個人,小心伺候著?!闭f完便離開了。
林嬤嬤臉一肅,李公公都說要小心伺候著的人,必然是在皇上心中有數(shù)的,她小心的攤開帕子,上面寫著三個字“慕琳瑯”,林嬤嬤把名字告訴了所有嬤嬤,警告道:“都給我認真點伺候著,不然都得死?!彪S后將帕子焚毀。
這是秀女們已經(jīng)到了屋前,太監(jiān)們引導秀女們有序的進入屋內。很快輪到了慕琳瑯,她走入房間,兩名嬤嬤板著臉站在那,慕琳瑯深吸一口氣,屈膝一禮,“兩位嬤嬤好,小女慕琳瑯。”
兩位嬤嬤面色隱秘的一變,對視一眼,掩起眼中的震驚,笑著道:“姑娘請坐?!蹦搅宅槹櫫税櫭?,感覺有些不對,剛剛有些秀女可是哭著出來的,這嬤嬤應該不會這么柔和。但那嬤嬤只是象征性的看了她兩眼,就微笑著請她出去了。
最后一道是殿選,由皇帝親自挑選。大殿前的廣場上,三三兩兩相熟的秀女們互相攀談著,慕琳瑯靜靜的站在那里,觀察著旁人,倒是看到了不少前世的熟人。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氣質高貴的內閣大學士之女柳瑜昕,也是前世獲封位份最高之人,還有有第一美女之稱明媚動人的吏部侍郎之女夏暄妍,第一才女左副督御史之女蘇溪晚也清麗絕倫。
這時,璟宸帝身邊的大太監(jiān)李福祿帶了兩個小太監(jiān)走了出來,大聲道:“皇上有旨,五人一組,唱到名字的進殿,其余人在此等候?!?p> “第一組,內閣大學士之女柳瑜昕,戶部尚書之女韓輕翩,兵部尚書之女文靈枝,左副督御史之女蘇溪晚,吏部侍郎之女夏暄妍,覲見——”
慕舟何只是從五品,堪堪卡著選秀的線,慕琳瑯慕若水自然也排在最后,很快一個時辰便過去了,殿前只余下五人。
小太監(jiān)唱到:“鴻臚寺少卿之女慕琳瑯,慕若水覲見——”慕琳瑯五人垂首走進殿中,恭恭敬敬的行禮,“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慕琳瑯偷偷瞄了一眼,只見璟宸帝一身明黃龍袍坐在主位上,左邊是身著正紅色鳳袍的皇后娘娘,右邊是一襲鵝黃色宮裝的德妃娘娘?;屎竽锬锵嗝膊⒉怀霰姡粡堸Z蛋臉顯的她溫和可親,德妃有一雙杏眼,溫婉動人。
“鴻臚寺少卿之女慕琳瑯,年十四——”慕琳瑯盈盈上前行禮道:“皇上皇后萬福金安?!薄疤痤^來”上方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是秦墨尋,慕琳瑯面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疑惑,被璟宸帝收入眼底,他嘴角微微勾起。
慕琳瑯緩緩抬起頭,清純無辜,讓人感到絲絲清爽。“可會些什么?”璟宸帝玩味的問?!俺寂魄佟!蹦搅宅構尚咭恍?。璟宸帝眼中劃過一絲溫柔,皇后娘娘溫和的道:“那便彈一曲吧?!?p> 慕琳瑯指尖撫過琴弦,一曲云水禪心傾瀉而出,琴音泠泠,靜心凝神。一曲終了,璟宸帝道:“留?!蹦搅宅樥诡佉恍ΓZ宸帝呼吸一滯?!傍櫯F寺少卿之女慕琳瑯,留牌子,賜香囊——”
慕琳瑯走向留牌子的秀女等候之處,剛一進殿,數(shù)到眸光便掃了過來,有惡意,有打量,有輕蔑,慕琳瑯抬眸一笑,視線一掃,心中頓時有了數(shù)。算上柳瑜昕,蘇溪晚,夏暄妍三人以及慕若水,共有二十一名秀女入選。慕琳瑯輕嘆一聲,入了這宮,能活下來的怕是只有那四五人。
慕琳瑯緩步走向宮門,只見慕若水走上前來,心中想起了前世她的那番話,當初她傻傻的信了,最后成了她青云路上的踏腳石,這一世她必不會重蹈覆轍。
只聽她細細分析道:“妹妹想這宮中如此險惡,各方勢力盤根錯節(jié),獨自一人怕是自保都艱難,首尾難顧,不若我們姐妹結盟,也許便多幾分勝算,不知姐姐意下如何?”
慕琳瑯直直的看著慕若水,道:“宮中雖險惡,卻比不過人心難測,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后,與其被人背后捅刀子,還不如憑自己殺出一條血路,這世上唯一能相信的便是自己?!甭勓?,慕若水臉色一僵,眸中閃過一絲暗芒,許是知道不可能,便也不在多說,靜靜的跟在慕琳瑯身后。
“小姐!”慕琳瑯老遠就聽到云想興奮的聲音,笑了笑道:“回家吧?!痹葡肷敌Γ靶〗?,啊,應該叫小主了吧,奴婢恭喜小主?!蹦搅宅樋粗槐囊惶脑葡霟o奈的笑,“快回府吧,父親母親祖母都等著呢?!?p> 剛進入街坊,老遠便聽到了劈里啪啦的鞭炮聲,慕琳瑯與慕若水走下馬車,慕老夫人帶著一大家子人跪下,“恭迎小主!”慕琳瑯連忙上前扶起慕老夫人,只見慕老夫人熱淚盈眶,撫摸著慕琳瑯的臉頰,“好,好,好孩子,祖母就知道你是個有福氣的?!?p> 慕老夫人轉頭看向若水,“若水呀,你也很好,這幾天,去陪陪你姨娘吧,以后說不準就見不到了,你入宮后,祖母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祖母一直偏疼琳瑯,是因為護住慕府的責任要她來抗,希望你不要怪祖母?!?p> 慕若水眼中閃過痛恨之色,卻很快被涌起的水霧遮蓋下去,兩行清淚順著她的臉緩緩留下,她狀似感動的扶著慕老夫人,一同走入慕府。
慕琳瑯與慕若水一人一邊扶著祖母向內廳走去,只見族中之人齊聚一堂。
“咳咳,”慕舟何身為慕家族長率先發(fā)話,他拿出兩個木盒遞給慕琳瑯和慕若水,“這里面有一千兩,各種面值的都有,入宮若有需要,盡管帶信給家族。這幾日,便多陪陪你們母親吧?!薄笆??!蹦搅宅樐饺羲R聲應道。
王氏拉著慕琳瑯的手進了房中,仔細的端詳著琳瑯的臉龐,忍不住紅了眼眶,”我的兒啊,你長大了,要嫁人了,娘舍不得你?!绷宅樀难劬σ布t了起來,“娘,你等著女兒,等女兒能詔您入宮的那天,娘,你一定要多多保重?!?p> “王氏翻出一個古舊的匣子,“這是娘給你準備的嫁妝,全部兌換成了銀票,你帶著入宮吧?!蹦搅宅樅瑴I道:“娘?!?p> 皇宮,御書房。
璟宸帝正在批奏折,李公公走上前,行了一禮,璟宸帝抬眸問:“何事?”李公公垂首,“皇后娘娘已擬好此次秀女位份表,請您過目。”璟宸帝粗粗掃了一眼,看到了慕琳瑯三個字,下面寫著選侍,璟宸帝皺了皺眉,朱筆一勾題為小儀,封號宸。
李公公心中一驚,竟是提了四級,封號用的還是國號里的宸字,看來他還是低估了這位宸小儀在皇上心目中的地位。
三日不過轉瞬。
慕府大廳。一名錦衣太監(jiān)走了進來,大聲道:“圣旨到——”慕琳瑯慕若水帶頭跪下,“慕若水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慕氏若水,淑慎性成,勤勉柔順,性行溫良,著即冊封為從八品寶林,欽此——”
慕府眾人有些失望,這位分實在太低,甚至連一聲小主都稱不得,顯然在皇上心中沒什么地位,隨機有些希翼的望著慕琳瑯,排在后面,說明慕琳瑯比慕若水品級高。那太監(jiān)有些討好的沖著慕琳瑯笑了笑,慕府眾人心中一喜,看來琳瑯的位份不會低了。
“慕琳瑯接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慕氏琳瑯,靜容婉柔,麗質輕靈,風華幽靜,淑慎性成,柔嘉維則,深慰朕心。著即冊封為小儀,封號宸,欽此——”
慕府眾人都呆住了,緊接著便是欣喜若狂,他們無論如何都想不到竟是小儀之位,初封便是正六品,還有封號。慕老夫人最先反應過來,塞了一個荷包給那太監(jiān),忙問道:“不知其他小主位份如何?”
那太監(jiān)笑瞇瞇的道:“您家小主乃是此次獲封最高位,”“嘶——“慕府眾人不禁咂舌,“內閣大學士之女柳瑜昕封小媛,左副督御史之女蘇溪晚封貴人,吏部侍郎之女夏暄妍封貴人,封號麗,其余美人一人,才人一人,常在四人,選侍七人,寶林一人,采女兩人?!?p> “多謝這位公公?!彼妥吡四翘O(jiān),慕府眾人喜上眉梢,慕老夫人帶頭跪下,“參見慕小主,慕寶林?!蹦搅宅樇膊缴锨埃白婺溉f萬不可,你是琳瑯的長輩,哪有長輩向晚輩行禮的道理。”
慕老夫人激動的道:“琳瑯,你果真是個有大造化的?!蹦搅宅構蓩梢恍?,扶著慕老夫人向屋內走去,余光瞥了一眼慕若水,只見她眸中盡是扭曲恨意,心中一陣快意,暗想:慕若水,這只是一個開始,這一世,我必要你眼睜睜看著我青云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