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銘英雙腿縮在椅子上,頭靠在膝蓋上,抱著胳膊,睡得很深的樣子。其實,她一直醒著,她想整理一些事情,不想讓陳麗娜發(fā)覺,于是將臉藏起來。她設想著與劉齊良見面的情形,他會說什么,自己讓他說么,還是直截了當解決更好,到時一切就會結束。
林銘英和丈夫很久沒見面了,久到她失去了概念,近兩年他都沒回過家,理由很多,生意忙,春運票難買,自駕高速路又堵車,公婆在電話里一個勁地說:“麻煩就別回?!庇谑?,他寄回不少錢和很多很多年貨,公婆將那些年貨以劉齊良的名義送給親朋好友,得到很好的口碑和很多熱情,于是公婆很滿足了。前些年,過年過節(jié)劉齊良還是回的,吃一頓團圓飯,和林銘英四處走走親戚,用車帶林銘英和女兒到附近的風景點走走。
再早些年,劉齊良在城里的生意剛剛有起色,他告訴林銘英,讓她進城。林銘英聽說他還在租房,那房子極小,為他著想,說再等等,等有能力租大一點的房子,她們母女再出去。接著,劉齊良的生意碰到了難題,林銘英忙湊錢救急,那兩年再不敢提進城的話。劉齊良終于租了更大點房子時,喊林銘英出去,林銘英聽說城里的幼兒園要交很多錢,每天要坐車送女兒上學,又說再等等吧,等女兒再大一點,上了小學再說,到時會輕松一些……就這樣過了幾年,劉齊良的生意一路走下去,愈來愈順當,但劉齊良回家時不再提讓林銘英進城的話了,他每個月往家里寄錢,每個星期給家里打電話,對林銘英很客氣,客氣得過了頭。林銘英想,那時,他身邊肯定已經(jīng)有了陳麗娜這個女人。林銘英揪住頭發(fā),身子繃得發(fā)硬。
陳麗娜一直在暗中看林銘英,知道她沒有睡,她太緊張了,火車停下不久,她就很焦急的樣子。陳麗娜不著急,也不在意和林銘英坐在一起,她知道,以后和這個女人坐在一起的機會肯定很多,和林銘英這樣的女人在一起,得有耐心,就像她當年接近劉齊良。
陳麗娜原是劉齊良的員工,在他手下工作一段時間后,覺得這個男人是她要的,想一起過日子的,于是,行動了。她很慢很慢地走近劉齊良,慢得那么自然而然,劉齊良都沒有反應過來,她已經(jīng)走得很近了。這時,她才知道劉齊良原是有老婆的,傷心了一陣,但很快發(fā)現(xiàn)他那個老婆這么多年一直沒跟進城,她想,這是那女人的錯,而且,劉齊良的誠實讓她更為動心。她仍呆在劉齊良身邊,理由很充分,反正是工作。
兩個人在一起時,劉齊良有些驚慌失措,既覺得對不起林銘,又覺得對不起陳麗娜。陳麗娜說是她自己愿意的,讓劉齊良不要想那么多。劉齊良幾次想了斷這段關系,但陳麗娜的柔軟讓他狠不下心,至于跟林銘英離婚,他則是沒想過的,林銘英于他是有恩的,這么多年,她對于劉齊良已經(jīng)不單是妻子,已經(jīng)是親人,而且,他不敢觸碰林銘英的堅硬。
事情就那么拖著,不知哪一天起,陳麗娜到劉齊良的房子里給他做晚飯,那天晚上沒再走,第二天就順便給他煮早餐了。晚飯和早餐的次數(shù)做多了,陳麗娜在劉齊良這邊的換洗衣物愈來愈多。終于有一天,陳麗娜找劉齊良時提了個大行李袋,說她合租的小姐妹的未婚夫來了,她將房子讓出來。她沖目瞪口呆的劉齊良笑笑,把行李袋提進房間,把自己的東西一一安放在劉齊良房間里。
那一年,陳麗娜懷了劉齊良的孩子,直到肚子微微顯出來,她才告訴劉齊良,劉齊良毫無辦法,帶她去醫(yī)院做了檢查,在家屬一欄中簽下了自己的名字。那年春節(jié),陳麗娜肚里的孩子七個多月了,她說不敢回老家,自己一個人留在城里過年也害怕,于是劉齊良留下來陪她,打電話對家里說生意忙得脫不了身。
孩子出生后,陳麗娜說孩子不能沒有父親,不能沒有戶口,她也不能帶個不明不白的孩子回去見父母,要劉齊良拿個主意。劉齊良抱了大半夜腦袋,沒有拿出半點主意。陳麗娜直接開口:“去辦結婚證吧?!眲R良抬起頭,呆呆看著她。
“我們得辦證?!标慃惸戎貜鸵淮巍?p> “我結過婚的,是有家庭的人。”劉齊良喃喃著。
“你那個是沒辦結婚證的,現(xiàn)在跟我辦證不犯法?!?p> 劉齊良張了嘴半天沒出聲,陳麗娜怎么知道的,當年他和林銘英結婚,是按老家儀式辦的,那個儀式比結婚證重要得多。結婚后,劉齊良和林銘英是想過補辦結婚證的,但不知怎的一拖再拖,主要也是覺得那張證沒什么要緊,后來便不了了之。
劉齊良最終和陳麗娜辦了結婚證,當然是偷偷回去辦的,劉齊良父母知道,但瞞著林銘英,他們罵過劉齊良,但最終因為陳麗娜的孩子禁了嘴。
這一次,陳麗娜仍然有把握。如果林銘英愿意退一步,和林銘英姐妹相稱,她無所謂,她對劉齊良有把握,相信劉齊良和林銘英只是名義上的夫妻。如果林銘英不愿意退,她也不怕,她是有結婚證的人,這個年代,還認什么風俗和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