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氣飄然,昆侖之巔。
玄猿猛地睜開眼,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躺在了自己的榻上,不容多想他便知道,肯定是他的師祖把他帶回來的。
玄猿伸手摸了摸腹部的傷口,傷口早已愈合如初,這也在他的預(yù)料之中,因為他從小就有異于常人的傷口自愈能力。
“太嬌肯定也不會有事的吧,她絕對不會有事的!”
昨晚發(fā)生的一切歷歷在目,玄猿祈禱著,在心里極力地安慰著自己。
“師祖,師祖!”
趴在榻上連叫好幾聲,還是沒有回應(yīng),玄猿只好下榻出去尋找。
掛在玄猿榻頭的,是一件新做的黑色衣服,一條黑色褲子,就連地上的鞋子也是新做的黑鞋。
“簡直就是量身定做!”
玄猿快速將鞋衣穿好,在地上轉(zhuǎn)動著身體,自顧自打量著。
“要是太宰和太嬌看到了,肯定也會夸我穿上黑色衣服比啞巴要帥多了的?!?p> 玄猿努力往好的方面聯(lián)想著,他忍不住想要有人現(xiàn)在就親口告訴他一切都是他所想的這樣,他趕忙推開房門,朝四下大聲呼叫起了師祖。
“不用那么大聲,我聽得到!”
溫婉柔和的女聲從玉虛大殿傳出,久久彌蕩,聽之讓人如飲甘飴。
“師祖!”
玄猿聞聲急忙再叫一聲,快速向大殿奔去。
金色的“玉虛殿”牌匾下,朱紅色的殿門輕輕開啟,門內(nèi)遺世獨立著一曼妙女子。
此女子正是昆侖山上那位可令世人世世代代萬般景仰的昆侖圣女,也就是九天玄女。
圣女動身,她渾身散發(fā)出的那種高雅脫俗的氣質(zhì)便讓人平白莫敢親近。她身上純白色松散垂下自由擺開的長裙,亦絲毫不能掩蓋其優(yōu)美極致的身姿。溫雅絕美的面容之上,一雙清澈如泉水的眼睛關(guān)切地看著玄猿。
圣女低首垂眉,素手如雪,她看著一路奔來的玄猿,關(guān)心道:“慢一點,看你火急火燎的。”
聲音一如曠野煙樹,空谷幽蘭。
玄猿也不顧師祖所說,繼續(xù)向著她快速奔跑著,一邊跑一邊急切地問道:“師祖,我的那幾個朋友現(xiàn)在怎么樣了?。俊?p> 圣女頗有些詫異,她見剛從昏迷狀態(tài)醒過來的玄猿第一時間問的不是自己,而是那幾個少年,還稱呼他們?yōu)榕笥?,便饒有興趣地問道:“你倒是挺關(guān)心他們的嘛,你知道和你一起的那幾個孩子都是誰嗎?”
“他們叫太宰,太嬌,還有那個啞巴叫……”
玄猿怎么都想不起來黑衣少年叫什么,因為啞巴從來沒給他說過自己的姓名。
此時玄猿心里最擔(dān)心的就是受重傷的太嬌,他急忙問道:“他們都沒事吧?那個受了重傷的女孩子也沒事吧?”
“劇毒穿心,我想那個小女孩肯定是活不下來了,至于其他兩人嘛,應(yīng)該沒事。”
圣女將玄猿帶回來之后為其清除肋部傷口的劇毒時,就已經(jīng)知道那個小女孩的命運了。
白色光劍破土而出的情景在玄猿腦海中反復(fù)重演著,觸目驚心。但他還是及其不愿意相信地問道:“怎么可能活不下來?我的傷口不是都已經(jīng)愈合了嗎?她的傷口肯定也可以愈合的!”
圣女心知多說無益,便轉(zhuǎn)移話題道:“好了,我都還沒問你擅自下山的事呢!”
“如果我當(dāng)時能夠再快一點,她肯定就不是現(xiàn)在這樣了?!?p> 玄猿根本沒聽到師祖剛才責(zé)問自己的話,他的心思全在昨晚的那場惡戰(zhàn)之中。
“哪怕再快一點點,可是我就是做不到!”
玄猿不住地自責(zé)著,好像錯全都在自己身上一般。
圣女見玄猿對昨晚之事如此上心,又轉(zhuǎn)而安慰道:“那本就不是你的錯,你跟這件事沒有任何的關(guān)系?!?p> 玄猿聽完,忽變得有些生氣,對著圣女喊道:“誰說和我沒關(guān)系了?她可是我的朋友??!”
“朋友?你知道什么才是朋友嗎?”
圣女訝異,她訝異玄猿竟會為了一個萍水相逢的女孩子對自己發(fā)脾氣。
“其實我也思考過朋友到底是什么,我也思考過他們到底是不是我的朋友,但現(xiàn)在內(nèi)心為他們?nèi)绱藫?dān)心的我,我,我的內(nèi)心告訴我,他們就是我的朋友!”
玄猿冷靜地回答著,此刻的他已經(jīng)變得變得異常冷靜。
圣女面無表情,她遲疑片刻之后,還是將三本書拿在手中伸到了玄猿跟前。
“此為先天共主神農(nóng)氏生前所著三書,這些天你就先安心看著,等你看完了我再幫你帶其它書回來?!?p> 玄猿沒有說話,他盯著三本封面分別為《百草注》、《五行譜》、《大荒經(jīng)》的書,臉上充滿了厭惡之情,他努力讓自己冷靜地思考著,許久,他終于打破了沉默。
“師祖,我要變強。”
“我不想每天都看這些無聊透頂?shù)碾s書,我要練習(xí)法術(shù)!”
玄猿語氣堅定不容置疑。
??????
玄猿想起,自己十幾年如一日地呆在昆侖山上,十幾年如一日的,都是被師祖逼著看書,看書!
玄猿討厭看書,師祖讓他背的書文,他從來就沒流利地背出來過一篇。
“書看不進(jìn)去,那就練習(xí)作畫吧,練字也行!”
比起看書,玄猿對作畫和練字則更感興趣一點,但久而久之,他便也失去了作畫、練字的興趣,成天伏在案板上,不是發(fā)呆,就是睡覺。
“不要成天坐著發(fā)呆了,要是不想看書作畫,那就去學(xué)習(xí)聲樂!”
一天,玄猿伏在古箏上,心里再也忍受不了了,他大哭著,聲嘶力竭地對圣女大聲叫喊道:“你不是我的師祖!我沒有你這樣的師祖!我要下山,去尋找我的父母!”
那一刻,玄猿覺得,他討厭透了那樣的日子,討厭透了自己的師祖,那一刻,他一眼都不想再看到自己的師祖。
玄猿逃也似的沖出大殿,不顧性命地在開明、陸吾、英招、希有四位守護(hù)神的防御結(jié)界上全力地、不顧性命地沖撞著,一次又一次。
圣女心疼地看著在防御結(jié)界上瘋牛一般橫沖直撞、頭破血流的玄猿,最終軟下心做了妥協(xié),在玄猿十歲生日那天,帶著玄猿走下昆侖虛,混進(jìn)了紛雜的人世。
這一次,是玄猿有生以來第一次離開昆侖虛,第一次見到繁華的市井。遍布街道兩旁的茶館、客棧、布莊、當(dāng)鋪、雜耍、玩具??????都是玄猿從未見過的新奇之物;沿街叫賣的各種各樣的小販子們,有賣古董的、胭脂水粉的、首飾的、字畫的、風(fēng)箏的、香囊的各式各樣;小孩子們追著大孩子們,嘻嘻哈哈搶著一串冰糖葫蘆,玄猿看到的當(dāng)時,就恨不得自己能成為其中之一。
留戀不舍地回到昆侖虛的玄猿,便每日沉迷在了對市井生活的幻想與向往之中。
從圣女的這一次心軟中嘗到了甜頭的玄猿,自此以后,每每覺得無聊,都會故意和師祖賭氣,然后成天成天地哭著喊著,要師祖帶他下山去玩。
師祖對玄猿沒法,最終便和玄猿口頭達(dá)成了每半年帶他下山游玩一次的協(xié)議。
以前在昆侖虛上,一呆就是十年,可自從玄猿看到昆侖虛外,竟還有如此繽紛璀璨的世界之后,半年,他都沒法忍受了。
“如果你真的覺得對琴棋書畫如此難以忍受,那你以后就在山上跑步去吧,跑累了,再回來看書也行?!?p> 圣女看著正在和自己手談的玄猿忽然不耐煩地狠狠扔掉了他手中的棋子,無奈嘆息一聲。
玄猿一聽到看書,心里就無比煩躁,為了躲避看書,他就拼命地跑。
從此以后,他就經(jīng)常一個人拿著自己用樹干做成的木棍在山上跑,只要圣女在旁邊看著,他就絕不會停止腳下奔跑的步伐,如果圣女能盯他一天,他都可以從清晨跑到日暮。
日復(fù)一日,玄猿竟出人意料地喜歡上了跑步,他覺得在跑步過程中,自己可以暫時忘了心里那種無法抑制的無聊透頂?shù)母杏X,那種無聊到心里發(fā)慌的感覺。
久了,玄猿便再次覺得,自己喜歡的,又不是跑步,而是那種大量運動過后大汗淋漓的酣暢。
為了讓自己出汗,玄猿便每天不停地跳高、跳遠(yuǎn),拉著樹枝做引體向上,趴在地上做俯臥撐,胳膊酸了,就用雙腿拼命地跑,腿酸了,就又用胳膊提重物。
如此鍛練了半年時間,玄猿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形也變得越來越壯碩了,四肢也變得越來越有力氣了,顧影自憐,讓玄猿從這半年的鍛煉中找到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可是,就算用這種方式暫時緩解了自己的無聊,玄猿還是覺得,自己根本就無法接受這樣永無休止的、沒有一點點色彩的單調(diào)生活。無聊,就像一個黑暗莫測的深淵一般,無時無刻地盤踞在玄猿的心頭。
所以啊,他在每天拼命鍛煉的時候,心里還是在盼星星、盼月亮,盼著半年以后師祖帶自己下山游玩的那一天。
玄猿每天都壓手指數(shù)著日期,這一天終于到來了,玄猿一大早起來便坐立難安地等著他的師祖。他心急如焚地站在地上,任師祖把她自己和玄猿二人喬裝打扮到連對方都認(rèn)不出對方的程度,才肯出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