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白日行路,晚上投宿客棧,行了五日,來到了平陽城。
平陽城沿著汾河的一條支流而建。城墻約莫十人高。與別處不同的是,平陽城的城門是三扇大的拱形門,甚至守門士兵似乎比別處也要神氣得多。
得益于優(yōu)厚的地勢,良田萬千,久而久之,這里變成了富庶之地。倉廩實而知禮節(jié),平陽城中的百姓好習書,性情自然也風流雅韻許多。加上這城中幾乎無宵禁,因此夜夜笙歌,才子佳人輩出,受到追捧。
三人雖說來自京城,又是出身官僚家庭,衣著打扮自然不會差??晒馐窃谂抨犨M城時,和普通百姓相比,并不覺得勝出幾分。裝飾得豪華馬車一輛接一輛,從馬車上偶爾走下來幾位少爺人物,無論是腰上佩戴的玉佩,還是頭上的束發(fā)冠,都是不菲之物。
“之前聽京城交好的玩伴說,北有平陽,南有蘇杭。那時不相信,今日看來是要大開眼界了?!鼻笾p聲在求歌的耳邊說道。
“據(jù)說這里的人善經(jīng)商,普通百姓也多勤勞,不管是各大手工作坊還是錢莊商號,都在這平陽城設了分行,傳聞果然不假,還真是熱鬧非凡。“
順著人流走進城內(nèi),一進去便是個大廣場。地上鋪著青灰色的石磚,擺攤,逛街的人熙熙攘攘。
一眼看去,平陽城內(nèi)的房屋是統(tǒng)一的灰墻黑瓦。城中規(guī)劃隨意,不像京城的正南正北,一條巷子還未行幾步,便又是拐角。熱鬧之處也并不是單獨的某條街,而是成片分散在城內(nèi)的各處。
三人尋著熱鬧的聲音走去,街上的景色倒是隨了京城,街道兩旁是大聲吆喝的小商販,櫛比鱗次的商鋪綿延幾十里,每隔幾百米是一家客棧。人聲鼎沸,商品琳瑯滿目。
求歌饒有興致地行走在這陌生的街上,打扮鮮艷的女子迎面走來,不禁向這三人注目,求知和求歌兩人感受到目光后,迎上去,對方卻羞澀地避開,女子間相互推搡著嬉笑走開。
明月姑姑在旁默默看著,抿嘴一笑,“敢情這街上難得遇見如此玉兒般的公子爺,引得這里的少女們春意蕩漾。”
兩人見平時一本正經(jīng)的明月姑姑竟然調(diào)笑起自己,臉刷得一下紅了。明月將兩人的表情看在眼里,笑得更歡?!翱磥砦疫@做姑姑的有些為老不尊了。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怪不得她們。可憐我人老珠黃,走在你們倆身旁,不知道得招這街上多少女孩子吐口水?!?p> 求歌忙上前挽著明月的肩,“姑姑說的哪里話,連我這年青小伙都垂涎你的風姿綽約呢?!?p> 明月被求歌的油嘴滑舌逗得心花怒放,“好一個年青小伙”。
就在此刻,聽得前面一陣喧嘩,一群人圍在一間裁縫店鋪前。三人走上前,撥過人群,一個衣著鮮艷的女子跌倒在地,身上頭上被潑了許多腐爛菜葉。她低著頭,雙目垂下,面色平靜
一個高大壯實的流氓痞子模樣的人,不停地將放置旁邊菜籃里的殘葉,倒在那女子身上。另一個瘦弱的中年漢子,手執(zhí)著扇子,突然一腳踢到那女子的背上。旁邊圍觀的群眾指指點點,卻無人上去幫忙。
那中年漢子顯然踢得不過癮,他將扇子插到后衣領中,左手撩起右手垂下的寬大衣袖,右手捏住那女子的下巴抬起來,展示給眾人。
嘴里說道:“來來來,各位父老鄉(xiāng)親,都來看看這沁香園的頭牌蘭馨姑娘的天仙美貌。仗著長了一張漂亮臉蛋,就能勾人相公,還妄想進入萬府大門當姨太太,也不知道是從哪吃的熊心豹子膽”。一說完,便啐了一口痰吐到那女子臉上。
那女子閉上雙眼,清秀的臉龐上印著淡淡淚痕,緊閉的嘴唇微微發(fā)抖,她雙拳握緊,拼命忍耐。
求歌看不過,要上前理論。求知攔住道,“別輕舉妄動,免得引火上身?!?p> 旁邊的一位老漢搖了搖頭,嘆了口氣。
求歌問道:“這位老先生,請問這是怎么回事?為什么光天化日之下,一個弱女子當街被人欺負,偌大的平陽城中卻無人上前阻攔。”
那老漢眨眨眼道:“小爺,你是外地來的吧?那兩人是哪家的仆人,你知道嗎?”
求歌搖搖頭。
“那是萬府,平陽城中首屈一指的大富人家,一般的小老百姓誰哪有這個膽兒敢在街上如此放肆?”
“就算他萬府家大業(yè)大,難道沒有王法了?”明月在旁幫襯道。
“萬府萬老爺?shù)牡沼H弟弟在京城當大官兒的,平陽城的知縣平時收慣了萬府的好處,胳膊能擰得過大腿?唉,要怪也只能怪這蘭馨姑娘,和誰不好,偏偏和這萬府的入贅女婿好上了,萬府的大娘子豈能饒得了她?”
“縱然這女子不應當勾引人家老公,一個巴掌拍不響,也不能什么罪過都推到她身上?!鼻蟾铓鈶嵅贿^。
“讓開,讓開?!睅讉€人兇神惡煞地趕開圍觀的人群。接著,四個身穿青色布衫的年青男子抬著一輛嶄新的豪華轎子停在人群中央。
轎子一落地,中年漢子殷勤迎上去,撩起簾子。一個上穿紅色比甲,下系綠色羅裙的中年女子走下來,她頭戴一對金鳳簪,顴骨略高,大圓臉,皮膚白皙,眼睛修長。
她冷笑著看了一眼匍匐在地上的蘭馨,懶懶地對著瘦弱的中年漢子道:“李總管,給我好好教訓教訓,這種下賤胚子,不讓她長些記性,誰知道又要去勾引哪家漢子。”她將留得長長的指甲靠近嘴,吹了吹,眼睛里充滿了蔑視。
“是,大小姐?!眲偛胚€低聲下氣跟在萬家小姐身后,猶如一條聽話的狗的李總管,此時卻猶如領了圣旨,腰板挺得直直的,上前抓起蘭馨的頭發(fā)往后一提,右手啪的一聲重重地打過去。蘭馨被打倒在一側。
李總管再要去抓時,求歌一個箭步?jīng)_上去,抓住他的手腕,捏住他的脈門,似笑非笑道:“萬小姐,得饒人處且饒人,我想這位姑娘已經(jīng)記得今日的教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