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話 白色山地自行車
葉千夏的青春,是初二那年夏天才開始的。
“千夏!千夏!”
千夏回過頭,只見顏曉筱穿著寬松的運動上衣和牛仔褲,站在教學(xué)樓門口向千夏揮手。
初中時的千夏,個子不高,又黑又長的頭發(fā)隨意地扎成一個馬尾,穿著白色T恤和粉色襯衣,袖口處黑黑的,指甲縫里也都是鉛筆灰。
“終于考完啦!要不要去遠中那邊喝奶茶?”
顏曉筱晃著腦袋問道。
遠翔高中是市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重點高中,由于學(xué)生學(xué)習(xí)壓力大,學(xué)校后門一條街漸漸發(fā)展成了美食街。顏曉筱的家就住在遠中附近,對美食街上的美食簡直了如指掌。
葉千夏點點頭:“好呀。”
“都胖成豬了,還吃。”
周子昌也跟了上來,用卷起來的課本敲了敲顏曉筱的頭。
“期中考今天結(jié)束了,慶祝一下不行?。俊鳖仌泽悴桓适救醯貑芰嘶厝?。
“可以,只怕成績下來后就不是慶祝了?!?p> 顏曉筱立刻跳起來要打他,周子昌靈活地躲過了過去,顏曉筱不服,繼續(xù)追著他打。
千夏無奈地笑了笑。
二人從小就水火不容。
顏曉筱說小時候他們兩家住得近,經(jīng)常在一起玩。后來周子昌跟著父母去了BJ,顏曉筱也搬家了,直到周子昌初二時回老家上學(xué),轉(zhuǎn)到了顏曉筱的班上。
一開始兩人都沒認出對方:顏曉筱剪了短發(fā),成天穿著寬松的T恤和短褲,打扮得像個假小子。周子昌則長高了不少,轉(zhuǎn)學(xué)來的時候一臉冷漠地坐在最后一排,誰也不搭理。直到一個月后的運動會期間,顏曉筱拿下了女子短跑第一名,負責(zé)寫通訊稿的周子昌才知道那個成天穿著運動服的雌雄莫辨的女生,就是小時候那個愛哭鬼顏曉筱。
“白白白……”
遠中的奶茶店門口,顏曉筱似乎看見了什么,瞪大了眼睛,拼命地拍千夏的肩膀,卻又因為嘴里塞滿了珍珠,只能發(fā)出一陣含糊不清的聲音。
“怎么啦?”千夏吸了一口奶茶,問道。
“白色的山地自行車?!鳖仌泽阊氏抡渲楹湍滩?,指著她的身后說道。
千夏定睛一看,只見一個男生騎著一輛白色的自行車,快速地從人群中一閃而過。
“嗯,看見了?!鼻狞c點頭,“不過怎么了?”
“白靳宇,男,初三X班,校草,喜歡踢足球,剛剛過去的三模拿了區(qū)里第一。據(jù)說池中和遠中都已經(jīng)開始接觸他了,離中考明明還有兩個月呢?!币慌缘闹茏硬癖痴n文一樣將白靳宇的個人信息娓娓道來。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顏曉筱一邊嚼著珍珠一邊瞥了一眼周子昌。
“校園BBS,三年級的學(xué)姐學(xué)長,同時教我們班和初三X班的數(shù)學(xué)老師……想掌握一個人的信息,方法總是有的。”周子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道。
“這個人……怎么了嗎?”葉千夏問道。
“我們學(xué)校的風(fēng)云人物啦。”顏曉筱擺了擺手,“剛開始是有人在BBS上問停車房里那輛白色的山地車在哪買的,于是白靳宇親自回帖了,還跟樓主討論了一波山地車運動。然后很多女生在下面跟帖說起了他的事情,說他不僅學(xué)習(xí)成績好,對同學(xué)也很友好。擔(dān)任學(xué)生會主席的時候也向?qū)W校反映了很多學(xué)生的需求。比如取消晨跑,下午只上三節(jié)課等等?!?p> “總之,在全校師生當中,口碑都很好?!敝茏硬a充道,“簡直就是完美的存在?!?p> 葉千夏眨了眨眼睛,依舊一臉困惑的表情。
“每天只知道畫畫,都快成傻子了?!鳖仌泽愦亮舜寥~千夏的腦袋,“跟你說帥哥都沒反應(yīng)?!?p> “因為漫畫里的男生更好看啊?!比~千夏反駁道,隨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道,“不過說起那輛白色的山地自行車,我好像在我家樓下見過?!?p> 顏曉筱和周子昌對視了一眼,隨后發(fā)出一陣怪叫:
“誒——??”
大概是氣溫剛剛開始回升的時候,葉千夏忽然意識到樓上搬來了一個新鄰居。
除了樓下停著的那輛白色山地自行車,還有白天里樓道里急速的下樓的腳步聲,傍晚時球撞擊地面的聲音,晚上寫作業(yè)的時候千夏還會聽見樓上椅子移動的聲音……據(jù)她所知,樓上的白爺爺自老伴去世后都是一個人住,平時深居簡出,除了逢年過節(jié)家里有人過來,平日里根本聽不到任何聲響。直到某天早晨,千夏還是跟往常一樣,在媽媽急促的念叨聲中慢吞吞地喝著粥,皺著眉頭咽下白煮蛋。就在她背好書包準備出門時,樓道里傳來一個陌生的少年的聲音:“爺爺我上學(xué)去啦!”
隨后是防盜門摔上的聲音,緊接著又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誰啊?”
千夏在玄關(guān)一邊換鞋一邊問道。
“哎唷你哪來的閑心管那些……”
急性子的媽媽此時根本沒有閑心理會千夏那些亂七八糟的問題,又朝屋里吼了一聲:“老葉!快點!再磨蹭下去你們倆都要遲到了!”
過了一會,爸爸也慢吞吞地出現(xiàn)在玄關(guān)處,和千夏相視一笑。
“樓上的白爺爺搬走了嗎?”
快到學(xué)校門口時,坐在副駕駛上的千夏問爸爸道。
“沒有吧?應(yīng)該是白老家的孫子搬過來了?!卑职忠贿呍噲D靠邊停車一邊回道。
“孫子?”
“據(jù)說很厲害哦,全年級第一。但比你大一屆,你應(yīng)該叫人家哥哥?!?p> “哦。”
隨后就到了學(xué)校,千夏下了車,和爸爸道別后正好看見顏曉筱,兩人便親親熱熱地一起上學(xué)去了,關(guān)于新鄰居的事也忘得一干二凈。直到這次顏曉筱提起,千夏才將新鄰居和那個傳說中的校草聯(lián)系起來。
“你你你你是說,白靳宇住在你家樓上??”顏曉筱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你確定?”
“如果他姓白,樓上的白爺爺也姓白……還有那輛白色的山地車,應(yīng)該不會是湊巧吧?”
“噢喲厲害了厲害了?!敝茏硬c點頭,“這可是個大新聞。有緣分啊你倆。”
“那還用你說。”顏曉筱白了他一眼,“你給我小心點,別走漏了風(fēng)聲。”
周子昌右手放到嘴邊,做了一個拉鏈縫合的動作,又在空氣中比劃了一個OK的手勢:“放心吧。”
“這可是上天給你的機會。”顏曉筱握了握千夏的手,“好好把握啊葉千夏?!?p> “把握什么?”
顏曉筱不回答,只是壞壞地笑了起來。
然而千夏并沒有想著要認識樓上這位新鄰居。隨著時間的推移,她也漸漸習(xí)慣了他存在的方式,直到千夏領(lǐng)回期末考試的成績單之后。
那天天氣已經(jīng)有些炎熱了,媽媽看了看學(xué)校的成績單,又翻了翻千夏的期末考試試卷,細細的眉頭像兩條繩子一樣擰在了一起。
“全班二十名……你們班主任說,你其他的科目都不錯,就是數(shù)學(xué)物理拖了后腿?!眿寢寚@了口氣,“我們說好的,考得不好暑假就要補習(xí),這次你可賴不掉了?!?p> “那畫畫怎么辦?”
“葉千夏,你已經(jīng)八年級了,要分清主次?!眿寢尠迤鹉榿?,“下半年你就初三了,這一年對你來說很關(guān)鍵?!?p> “但是……”
“等你中考完,你想怎么畫就怎么畫。”媽媽立刻打斷她,“你不像你哥哥,文化課一點希望都沒有,媽媽還是希望你能通過文化課考到大學(xué)里去……”
又是這么一句話,千夏不耐煩地翻了翻眼睛。
媽媽很快就捕捉到了女兒不耐煩的神情,口氣也嚴厲起來:“葉千夏,你什么態(tài)度?”
“沒什么。”千夏低下頭,嘟囔了一句。
“你爸爸允許你去畫室畫畫,并不意味著他允許你走藝術(shù)那條路。不要把我的話當耳旁風(fēng),還是給我好好學(xué)習(xí),聽見沒有?”
千夏委屈地看了一眼媽媽,點點頭。
“暑假如果有進步,八月份的寫生還是讓你去的?!眿寢屇贸黾议L同意書,上面已經(jīng)簽好了字,“成交?”
千夏大喜:“真的嗎?”
“那當然。媽媽說話算話?!?p> “成交成交!我肯定會好好學(xué)的!”
雖然以寫生為條件的誘餌已經(jīng)放下了,但千夏對于提高數(shù)學(xué)成績依舊沒有什么覺悟。一下補習(xí)班就往葉知秋那邊跑,拿了不少漫畫書回來,成天在家看漫畫,寫作業(yè)的時候也不忘在草稿紙上畫兩筆。
一個下著雨的早晨,千夏還在睡夢中,就被媽媽沖進來掀了被子。
“葉千夏,你給我起來?!?p> “今天又不去補習(xí)班,我再睡會?!鼻拿悦院胤藗€身。前一天晚上畫到凌晨才睡,早上正是補覺的時候,豈能讓媽媽就這么攪和了。
“剛剛補習(xí)班的林老師給我打電話了。”
媽媽冷冷地說道。
千夏睜開眼,一個激靈從床上坐了起來:“林國慶?他找你干嘛?”
“你們昨天測驗了吧?”媽媽的聲音依舊冷淡。
“嗯?!鼻奈米铀频暮吡艘宦暋?p> “你知道你考了多少嗎?”
千夏不敢抬眼直視媽媽。她知道自己考得不好,但又不知道有多差。分數(shù)公布前她覺得自己像是個等待判刑的犯人,媽媽則是那個帶來壞消息的信使。
“70分。你期末考試的數(shù)學(xué)成績還有80分呢?!?p> 氣氛頓時降至冰點,明明是夏天,千夏卻覺得渾身發(fā)冷,頭皮也開始發(fā)麻。她低著頭,咬著嘴唇一言不發(fā)。
“看來你是把我的話當成耳旁風(fēng)了。寫生取消,我這就跟舒老師說。”
“不要啊媽媽……”千夏連忙拉住媽媽的衣襟,“這次只是一個隨堂考,階段考我會考好的?!?p> “什么隨堂考不隨堂考的。你們老師都打電話給我了,說明你現(xiàn)在問題很嚴重?!?p> 媽媽狠狠地敲了一下千夏的額頭。
“不是的啊,林國……林老師也說了這只是水平測試?!鼻耐现耷坏溃岸椅乙才α税?,成績又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提高的?!?p> “你少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補習(xí)班結(jié)束后往哪里跑!”媽媽的口氣也嚴厲起來,“你今天給我把漫畫書還回去!如今連小學(xué)生都忙得沒時間玩了,你一個準初三生還在看這些閑書!你當中考是兒戲?!”
媽媽越說越火,直接將千夏書桌上堆著的漫畫書往地上扔,這一扔,連帶著千夏夾在書里的草稿紙也被扔了出來,地上一片白花花的素描紙。
“這是什么?”媽媽撿起幾張紙來看了看,更加上火了,“難怪你數(shù)學(xué)考不好,原來時間都花在這里了。你爸爸回來我要跟他說,你以后不許去葉知秋那邊!”
“我為什么不能去我哥那邊!”千夏不甘示弱地回道,“你就是看不慣我跟他感情好!”
這句話徹底刺激到了媽媽,她狠狠地扇了千夏一巴掌,隨即又后悔了——她從未因為這件事打過千夏。
千夏的淚水隨之奪眶而出,她狠狠地瞪了媽媽一眼,拉開門跑了出去。
然而千夏低估了此時的雨量。她家在小區(qū)最里面那一棟,不走出去是打不到車的。而她只穿著單薄的睡衣,又光著腳,此時瓢潑的大雨止住了她往外走的腳步。
此時一輛紅色的轎車停在單元樓門口,白靳宇和爺爺從車上下來。白靳宇撐著傘,和爺爺走到樓道口時,爺孫倆都不禁愣住了。
“要不要去我們家坐會?”
白爺爺開口問道。
幾天后。
千夏站在防盜門前,一只手抱著數(shù)學(xué)課本,另一只手按下了門鈴。
沒過多久門就開了,只見穿著球衣的白靳宇給千夏開了外面的防盜門,嘴里叼著半根碎碎冰,手里拿著另外半根。
“歡迎歡迎?!?p> 白靳宇嘴里含糊不清地說道,遞給她另外半根,“要吃嗎?”
千夏搖搖頭。
“坐?!卑捉钪噶酥钙珡d的餐桌,“先寫作業(yè)吧,爺爺有事出去了,一會過來?!?p> 千夏抿著嘴,按照白靳宇的指示,乖乖地坐在餐桌旁,拿起暑假作業(yè)寫了起來。
白靳宇似乎是閑著無聊,在千夏對面坐了下來,拿起一旁的課本翻了翻,不久千夏便聽見一聲驚呼。
“這些都是你畫的?”
千夏抬頭看了看數(shù)學(xué)課本留白處的涂鴉,抿著嘴點點頭:“隨手畫的。”
“隨手畫的也能畫成這樣。真厲害?!卑捉钹洁斓?,“你是藝術(shù)生?”
千夏搖搖頭:“不是?!?p> “你應(yīng)該去學(xué)藝術(shù)。”白靳宇一邊翻看著千夏的速寫本一邊評價道,“不學(xué)實在是浪費了?!?p> “我媽不讓,說家里已經(jīng)出了一個藝術(shù)生了,第二個說什么也不許學(xué)藝術(shù)?!?p> “你們家不就你一個嗎?”
“我還有一個哥哥,他叫葉知秋。”千夏回道,“比我大八歲,是個漫畫家。”
“你們家都好厲害?!卑捉詈仙纤賹懕?,“都是藝術(shù)家?!?p> “那你爸爸媽媽還是大學(xué)教授呢?!?p> “嗯,他們平時在省城的大學(xué)里教書,不怎么回來。”
對于自己的家庭,白靳宇似乎不太想提及太多,正好白爺爺也回來了,他便回自己房間打游戲去了。
“今天去白老家怎么樣?”
晚上吃飯的時候,爸爸問千夏。
“嗯,白爺爺講題很清晰,都聽得懂。”
“那就好?!卑职贮c點頭,“白老可是省重點高中的退休老師,培養(yǎng)出好幾個狀元。你可要好好學(xué)。”
“嗯?!鼻墓怨缘攸c頭,看了一眼一臉冷漠的媽媽,“那還讓我去寫生嗎?”
“去。我跟你媽都說好了?!?p> 爸爸狡黠地沖媽媽眨眨眼,然而媽媽并不吃這一套,依然冷著臉。
“太好了!”
千夏高興得手舞足蹈起來,兩三口就扒完了碗里的飯,回房間繼續(xù)看漫畫去了。
千夏和媽媽吵架并離家出走的那個雨天,最后是爸爸拎著水果來白爺爺家接千夏的。那時她和白靳宇正在房間里打游戲。
“千夏,該回去了。”
爸爸敲了敲房門,輕聲道。
“爸爸!”
一見到爸爸,千夏立刻放下手里的游戲手柄撲了上去。想起早上發(fā)生的事,又不禁委屈地落淚:“媽媽說不讓我去千秋那里……”
“不會的不會的?!卑职秩崧暫宓?,“我跟媽媽說,她不會不讓你去的。乖?!?p> “叔叔好?!?p> 白靳宇禮貌地問候道。
“你好你好,謝謝你啊,照顧我們家千夏?!卑职挚蜌獾鼗氐馈?p> “小宇比千夏大一歲,哥哥照顧妹妹也是應(yīng)該的?!卑谞敔斝Φ溃八彩仟毶优?,平時都是一個人,有個妹妹陪他玩,也挺好的?!?p> 爸爸點點頭附和道:“那是那是?!?p> “葉老師,那就拜托你了。”
“哪里的話,白老,是我要拜托你。”爸爸看了一眼千夏,“千夏隨我,除了畫畫什么都不會,還請您多教教她?!?p> 那天晚上爸爸和媽媽聊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交易,總之第二天千夏就開始在白爺爺家補習(xí)數(shù)學(xué)了。
千夏哼著歌,在紙上臨摹著漫畫書上的人物。五歲起就開始拿畫筆的千夏,不知為何此時感受到了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喜悅和滿足感。如果說以前去畫畫有一半的原因是出于在高中當美術(shù)老師的爸爸,那么現(xiàn)在畫畫對她來說,完全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熱愛。
“你怎么在這里?”
古鎮(zhèn)寫生的那天,葉千夏剛上車就看見了坐在靠窗位置的白靳宇。
“你怎么在這里?”葉千夏一邊將手里的行李放到架子上一邊問道。
白靳宇聳聳肩:“爺爺讓我來的?!?p> “白靳宇?白靳宇是哪位?”
舒沁拿著名冊上了車,朝里面的人問道。
前排幾個美術(shù)學(xué)院的女生聽見這個名字,也紛紛回過頭來看。
白靳宇舉起了手:“是我,老師?!?p> “哦,好的。”舒沁在名單上劃了個勾,“葉老師已經(jīng)都幫你安排好了,到了古鎮(zhèn)你可以自由活動,但不要跑太遠?!?p> “好的老師?!卑捉钫f完,就躺回了座位上。為了避免他人的目光,他特意將棒球帽的帽檐往下拉了拉。
葉千夏一頭霧水地瞪著他:“什么情況?”
到了古鎮(zhèn),葉千夏在旅館里等老師登記的時候,葉知秋走了過來。
“聽老葉說你帶了個帥哥過來?”
葉知秋將胳膊搭在千夏的肩上,壞笑著問道。
“什么呀,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來了。原來是爸爸安排的?”
“是啊,讓阿沁安排在我房間了,還特意囑咐我多照顧人家。你男朋友???”
“瞎說什么呢?!鼻牡闪酥镆谎?,胳膊肘往他的腰部捅去,“他是我們家樓上的鄰居。”
“開玩笑開玩笑?!敝镄χ汩_,“不過我知道為啥老葉讓他來?!?p> “為什么???快告訴我快告訴我?!?p> 千夏好奇地抓住知秋的胳膊。
知秋俯下身,在她耳邊耳語了幾句。
晚餐過后便是自由活動的時間。千夏想趁著太陽下山前把夕陽的景色拍下來,回去可以慢慢畫。于是她問知秋借來相機,問旅館的前臺哪里看夕陽最美。
“看夕陽?月湖那里就可以哇。”前臺的阿姨回答道。
“可是月湖那里人很多……”千夏有些猶豫。
“葉千夏!”
舒沁也來到了前臺,問道:“你知道白靳宇去哪了嗎?”
葉千夏搖搖頭:“下午的時候就沒看見他了?!?p> “糟了,他沒來吃晚飯,人也不知道在哪?!笔媲甙欀碱^,一副傷腦筋的表情。
葉千夏忽然想起上午葉知秋告訴她的事,說道:“老師,我去找找看!”
舒沁點點頭:“那你小心點啊,別亂跑。”
“知道了。”
千夏說完就往古鎮(zhèn)的另一個方向跑去。
千夏找到白靳宇的時候,正是夕陽最燦爛的時候。
她在一個山坡上,看見了坐在山頂?shù)臎鐾だ锫牳璋l(fā)呆的白靳宇。
此時的涼亭里只有白靳宇一個人,他坐在涼亭的長椅上,背靠著柱子,長長的腿交叉在一起。他看著遠方的山,還有漸漸下沉的太陽,似乎是在想些什么。傍晚殘余的光線勾勒出他側(cè)臉的輪廓:額前細碎的頭發(fā),高挺的鼻子,薄薄的嘴唇,還有那雙略顯憂郁的褐色的眼睛。
真是一幅美好的畫面啊。千夏心想。
“白靳宇!你在這里干嘛,舒老師正在找你呢。”
千夏回過神來,走進涼亭,拍了拍白靳宇的肩膀。
“喔,沒什么,這里比較清靜,就坐了一會?!?p> 白靳宇一邊說著一邊將耳機摘了下來。
“不過這里的夕陽可真美……”
千夏驚嘆道。
山下開滿荷花的池塘,被夕陽染上一層薄薄的金色。晚風(fēng)習(xí)習(xí),荷葉也隨之搖擺,池塘里的鴨子和鵝也紛紛上岸,被主人趕著往自己的家里走去。還有遠方連綿不絕的山脈,夕陽躲在山后面,給那些山脈鑲上一層金邊。
千夏拿起手里的相機,拍了幾張照片。
“不早了,快回去吧?!卑捉钫f道。
他們下山的時候天漸漸黑了,古鎮(zhèn)上的人家也紛紛亮起了燈。
“沒想到這里晚上也這么美?!?p> 二人沿著湖邊往回走,千夏看著對岸的燈火,笑道。
“嗯,這個古鎮(zhèn)當年就是以做燈籠出名的。我第一次來這里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每家每戶門口都放了一盞燈,后來才知道原來是村子里的傳統(tǒng)。”
“誒?原來你來過這里哦?!?p> “我小時候來過。那個時候我爸媽很喜歡古建筑,一放假就開車帶我去附近的古鎮(zhèn)玩?!?p> “那現(xiàn)在呢?”
“現(xiàn)在他們有了各自的課題,各自做各自的研究,全國各地到處跑,一年也見不到幾次?!?p> “喔……所以你才住在白爺爺家?”
白靳宇搖搖頭:“今年我要中考,家離學(xué)校又遠,又沒人照顧我。于是春節(jié)的時候他們決定讓我最后一學(xué)期住在爺爺家?!?p> “哦、哦……媽媽以前經(jīng)常說,自從白奶奶去世后,白爺爺一個人住也挺寂寞的。但你來了之后,我發(fā)現(xiàn)白爺爺每天都很開心的樣子,幫我檢查作業(yè)的時候還經(jīng)常哼著小曲?!?p> “唔?”白靳宇愣了愣,隨之笑了笑,“嗯,爺爺生來就是樂觀的人?!?p> “但我覺得吧,白爺爺一定是因為你,才變得如此開朗的。”千夏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白靳宇愣住了,腳步也隨之慢了下來,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全然沒在意到繼續(xù)往前走的千夏,直到一聲“啊——”的喊叫聲,才將他拉回了現(xiàn)實。
“千夏?”
白靳宇連忙尋聲跑了過去,只見千夏掉進了一個兩米深的坑里。
“你還好吧?能上來嗎?”
“我扭到腳了?!鼻牡穆曇敉现耷唬皠硬涣肆恕?p> 白靳宇記得,白天經(jīng)過這里的時候,路邊還設(shè)有路障,晚上卻不見了。千夏應(yīng)該是沒看見路障,才不小心踩空掉進去的。
“別急,我先拉你上來?!卑捉顝亩纯谏斐鍪謥?。
千夏抓住白靳宇的手往上爬,結(jié)果受傷的腳無法用力,她怎么也爬不出去。白靳宇只好放棄,拿出手機:“我給舒老師打個電話?!?p> “葉千夏!”
葉知秋趕到鎮(zhèn)上診所的時候,值班醫(yī)生正在給千夏涂藥。
“還好就是扭傷了腳,膝蓋和臉上有些擦傷。”處理結(jié)束后,醫(yī)生向舒沁和葉知秋說道,“問題不大。”
葉知秋點點頭,隨后看了一眼靠在白靳宇肩上熟睡的葉千夏,這才松了一口氣。
回去的路上,知秋背著熟睡的千夏,沒好氣地問白靳宇:“晚餐時間你跑去哪了?”
“我?我就是到處走走?!?p> “下次你要單獨活動的話,就跟我和舒老師說一聲。千夏就是為了找你才受傷的,你這個臭小子?!比~知秋罵罵咧咧道,“早知道就不跟那丫頭說你的事情了,害得她一整天都在擔(dān)心你?!?p> 白靳宇感到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擊中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千夏熟睡的側(cè)臉,輕聲道:“下次不會了。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