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雪了?!竟然下雪了呢。
范雪兒站在自家的庭院里,仰起了頭,閉上了眼,雙手微微地張開。她也就任由那雪花打在她的臉上,落在她的肩上。她也該是會覺得冷的吧。不過在旁人眼里,她現(xiàn)在沒有半分被冷到的憂愁之色,有的只是享受到旁若無人的神情。
只是突然間,她歡喜的神情卻起了變化。
似乎想到了什么不開心的事情,她那兩道彎眉輕輕一皺,微仰的頭也低了下來。不像之前那樣開心,更別說是享受了。
“也不知那人如今過得怎么樣了,可還像以前一樣日日充滿笑容嗎?”
她小小的呼了口氣,算是嘆了一聲吧。
隨著這一聲低喃,侍女小玲便又將傘撐了過來,生怕自己的主子著了涼。
“不用了,便讓我再站會兒吧?!彼肿叱鰝阆拢^續(xù)感受這寒冷。
這該是范雪兒從出生到現(xiàn)在第三次看見大雪紛飛的景象了。
第一次是范雪兒第一眼見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她現(xiàn)在自然是毫無印象的,剛出生的事,誰會知道?她不過是個凡人,沒有超凡的記憶力。
不過她猜想那場雪應(yīng)該是很大很大的,起碼要比現(xiàn)在這場大才行,要不然她怎么這么簡單粗暴地就叫做雪兒?
年幼時她也是問過父親自己名字由來緣故的,她父親倒是有文化的很,說是什么
“世間萬物皆素因果,竟然你與雪結(jié)緣,喚作雪兒也是成全了你們之間的緣分?!?p> 當然,他也說了“爹希望你冰雪聰明,像雪花一般獨一無二,純凈無暇”這樣的話。
只是范雪兒到底還是不信的。她最相信的解釋就是她爹實在太懶,直接“雪兒雪兒”的一叫,便完事了。這實在省了許多翻書的功夫,也不用費腦子,關(guān)鍵還是可以有個好理由,顯出自己的道家之風。
范雪兒也并非不喜歡以雪為名,只是那兒字,她是確實覺得別扭。雪兒雪兒,總感覺叫這名字的該是嬌弱的小女子,走的是知書達理風。然而她呢,性格是活潑,興趣是好動。最討厭那些尖酸苛刻的規(guī)矩,最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
如果單單叫范雪,不要那兒字,她肯定會更加歡喜的。
不過這些小心思,她沒有對任何人說過。她爹倒是挺慣她的,如果她真要改名,說不定她爹也會同意。但是這名字,是帶著她爹娘的祝愿的,如今她娘不在了,這名字,她是萬萬不愿改的。
同樣覺得這兒字不咋地的,倒還有一個人。那小子也是口無遮攔的貨色,剛一知道她名字的時候,就來了一句
“雪兒?好難聽啊。我以后還是叫你阿雪吧?!?p> 范雪兒自然是高興的。有人志同道合,那是挺愉快的事情。
只是六年前,那個叫她“阿雪”的少年,伴著一場大雪,和她告了別。
那是她人生中遇到的第二場大雪,卻是她記憶里的第一場,加上小伙伴的離去,她是把那場雪記得十分深刻的。她記得那雪整整下了一個月,天冷的似乎要把世間所有都給凍住。
如今再次見到這飄飛的雪花,也難怪她要回憶起那個曾帶她瘋,帶她浪的少年了。那是難得的一個知己啊,又是塊會玩的料子。生生的將當初傻里傻氣,天真呆萌的千金大小姐帶成了如今這般,,,
呃,,,可愛,,,可愛的很!
一想到那人,范雪兒便惆悵了起來。她把手掌湊到眼前,看著那手上的雪花,獨自咕噥著:
“雪啊雪,你竟然和我同名,那是否也知道我現(xiàn)在心中所想呢?”
“這雪恐怕是不會知道的,不過嘛,我肯定能猜出來?!?p> 說話間,一個男子撐著一把傘走進了庭院。
范雪兒抬頭見是這男子。眼珠子一轉(zhuǎn),便戲虞道:
“你真的知道么?那便猜上一猜好了,猜出來了本小姐考慮一下獎賞你啊,要是猜不出來嘛,那也要接受懲罰的?!?p> “好啊,就這樣?!?p> 男子裝作沉思的樣子,一本正經(jīng)的說:
“嗯,,,我猜你這小鬼,定是多日不見我,想我想得唉聲嘆氣了。”
這男子長的是俊朗非凡,只是說話是一點也不謙虛啊。
好在范雪兒也是習慣了的,微微翻了個白眼,便道:
“那,你看,假如你猜對了,我是想你想到唉聲嘆氣了,那你說,是不是你害得我不開心?”
男子眨了眨眼。
“算是吧?!?p> “那你說,該不該罰?”
“該?!蹦凶涌嘈Φ?。
“那若是你猜錯了,按照我們之前的約定,你也是要接受懲罰的,可對?”
“,,,”
“所以嘛,橫豎都是罰。本小姐今天心情好,便讓你自己選個懲罰的方式吧?!?p> 范雪兒走到男子面前,用右手裝模作樣的幫他撣去肩上的雪花。末了,又用右手拍了拍他的左肩,一臉天真無邪,慷慨大方的樣子。
男子無奈的用手撥開她搭在他肩上的手,轉(zhuǎn)身要出庭院,邊走邊說道:
“我竟又被你這小丫頭片子耍了?!?p> “怎么的,咱們的季大公子是要抵賴不成?!狈堆﹥嚎粗谋秤埃荒樥{(diào)笑道。
那男子剛邁出庭院石階,聽到這話后轉(zhuǎn)過身來。
“誰要抵賴了,我可是打算帶你到朗悅閣吃甜點的,你若不跟上,可就怪不得我了?!?p> 范雪兒一聽這話,兩眼就光彩了起來。
“嘿,等等我啊,季大公子,你果然是說話算話的君子!”
說著便要跟上去。
小玲見狀,急忙把傘遞了過去。
“小姐,把這傘也帶去吧?!?p> “也好,那你乖乖在家中等我,等我回來給你帶好吃的。”
此時已經(jīng)不見那男子的身影了。范雪兒也來不及待小玲再說些什么,趕緊跑著上去,也顧不上什么架子了。
朗悅閣耶,那里的糕點可是全洛陽城最好吃的!甜而不膩,松軟適中!環(huán)境也是清幽雅致的很。閣里的每一樣東西都是經(jīng)過深思熟慮后放置的,走進里面仿佛不是為了吃糕點的,而是為了欣賞里面放置的各種器物。名人的墨寶,古代帝王用的青銅鼎,又或是各種玉器。單說那盛糕點的盤子,就讓范雪兒佩服不已。每個盤子都是用上等的玉雕琢而成,放在桌子上,儼然是個藝術(shù)品??墒?,在朗悅閣,那藝術(shù)品卻盛了糕點。
自然,如此高大上的地方,不是一般人能去得起的。雖是這城中首富之女,范雪兒也沒去過幾次。她每月的零花錢可是固定的,這種地方去一次,就得花掉她大半的銀子,她可舍不得。這閣子是今年新開的,本說如此的貴,該沒什么生意??墒聦嵣希@卻是有錢人,尤其是生意人的偏愛之地。畢竟在這地方保密工作做的好。閣里是隔間的設(shè)計,每個隔間又單設(shè)了侍衛(wèi)或是侍女在門口站定,隨時聽候吩咐的同時也防止有他人竊聽。
這季言,今日也實在是大方,自己不過開個小玩笑,卻撈了這樣大的福利。他也不心疼嗎?
雖說,,,他也確實有錢就是了。
在范雪兒的心里,其實挺佩服季言的。
季言是三年前來到這里的。這個長著一臉清秀書生相的人,本該是個優(yōu)柔文雅的公子,然而,他卻偏偏做了善于心計的商人。經(jīng)商這條路可不好走,那是一步一個坎兒啊。特別是當范雪兒知道他是白手起家,自己打拼出來的時候,范雪兒是有好幾天連看他的眼神都變了的。
不過范雪兒是不太喜歡商人的。她討厭那些虛偽的嘴臉,討厭那些勾心斗角的“聰明人”。可是生在范家的她,卻是免不了要見很多這樣的人和事。
所幸,商人中也是有好人的。比如季言,范雪兒就并不反感。她覺得季言和自己相處的挺自然的,并沒有心機城府。不過話又說回來,自己現(xiàn)在又沒生意可管,沒權(quán)力沒勢力的,還是一介女流,他對自己施心機也沒收獲啊。
就這么胡思亂想了一通,待范雪兒再回過神來時,發(fā)覺他們已經(jīng)到了朗悅閣的門口了。
“喂,給你個反悔的機會,省的日后你說是我誆了你。”范雪兒一臉傻樣的一邊看著朗悅閣的牌匾,一邊對季言說道。
“這有什么好反悔的,你是看不起我呢,還是覺得我沒錢付賬?”
“哈哈,自然都不是,咱們快進去吧?!狈堆﹥菏栈亓四抗?,收了傘讓季言拿著,又生怕季言后悔,于是從背后推著他,一前一后地往朗悅閣走去。
正當他們要走進門口時,門里面卻同時有個男子要出去。
這邊季言被不看前方的范雪兒推著,那邊的男子又忙著和身旁的人交代些什么。最不巧的是,這朗悅閣的門也不算小,可是他們兩路人卻剛好斜斜地走了一條線。
這恐怕是免不了要撞上一撞了。
剛要走過門口的瞬間,眼看就要撞上。那男子倒是靈敏,這么短的時間竟也做出了反應(yīng)。只見他身子一轉(zhuǎn),便繞過了季言。只是他沒想到,這人后面竟還有一個女子,一個不穩(wěn),便撞了上去。
“啊!”
范雪兒是毫無防備的,她也從來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況。這一撞,竟讓她跌倒在地。
見狀,男子走到她身旁,要把她扶起來??墒钱斔氖謩傄晃兆∷氖直蹠r,她卻掙了開來。
“流氓,別碰我!”范雪兒沒好氣的說道。
然后她開始站起來,把目光移到那男子的臉上。
這一看,卻讓范雪兒后悔了起來,若是剛才沒罵他流氓就好了。
實在是很俊朗的一張臉,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膚色也是恰到好處,沒有白弱的感覺,也沒有黝黑的滄桑。給范雪兒的感覺是剛毅,成熟,當然還有就是帥氣,還有的話,應(yīng)該是神秘?或者是說怪異?嗯,,,應(yīng)該都不是,只是范雪兒心里確實升起了一種怪怪的感覺。她自己也說不清那是什么。
“小姐,你沒事吧,可還好嗎?”
“嗯,沒事的,還好?!?p> 范雪兒嘴上答著,心里卻在感嘆,這男子不但長的帥,聲音也是十分的好聽啊。
“小姐,在下有要事在身,如若沒有其他事的話,我就先走了?!?p> “沒其他了,看你如此匆忙,你便走吧?!?p> 范雪兒臉上掛著微笑,盡量使自己看起來更善解人意一些。
那男子原地作了個揖,便抬腳離去了。
范雪兒則看著他離去,可是越看他,她先前那種怪怪的感覺就越強烈??墒撬终也怀鍪裁此匀粊?。
她也懶得細想了,只顧催季言快進朗悅閣去。
因朗悅閣里的東西全是現(xiàn)做的,他們點好糕點后便聊起了天。
“瞧你剛才那模樣,嘖嘖嘖,,,”
“怎了?還不是怪你,也不知看著點路。若是撞了你倒也算了,可竟偏偏撞了我。”
“你這話可不厚道,你可得感謝我才是?!?p> “怎么說?”
“這樣的一個美男子,你肯定是恨不得早些認識吧,那,你看,我給了你機會?!?p> “呦,若不是上次你向我爹告狀,說我在課上夫子提問時一問三不知,害我被關(guān)在家里讀書一個月,憑我在這城中的人脈,那必定是早就了解了那公子的來歷,也肯定早就認識了?!?p> “嗯?早就能認識嗎。”
“那是自然,早就認識了?!?p> 突然,范雪兒忽然一怔。那不正經(jīng)的臉上也顯出一絲清明,又似乎夾帶一絲的驚喜。
是啊,早就認識了!
她終于明白那種怪怪的感覺來自何處了,
范雪兒也顧不得等糕點了,就往外跑了出去,一邊卻也沒忘了囑咐道:
“記得等我回來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