堰塞湖阻攔的巨大水量沒有了土木草石形成的“大壩”的阻攔,如一個(gè)脫韁的巨獸順著河道飛奔,吞噬著沿岸一切它所遇見的東西。
依河而建的房屋被巨浪沖垮,瞬間消失在視野中,不一會(huì)湍急的水面冒出了各種塑料制品。
沿岸的各種樹木被水帶倒,連根拔起,在水里浮浮沉沉。
江面或江邊的丘字船或鐵船,還有撈沙船也被猛增的水帶著,沖下下游。
沿岸放養(yǎng)的鴨鵝更是無力的在水中撲騰著翅膀,卻無力游向岸邊,也往下流而去。
牛羊、豬狗這些家畜就更不用說了。
偶爾還能看見兩三個(gè)人影在水中掙扎,不一會(huì)兒就沒見了蹤影,也有的人聰明抱著浮在水中的樹木或者門板暫且活著,但驚魂未定的他們只是聽天由命,那里能游上岸?
年久的石橋承受不住水流的沖擊,搖搖欲墜,最后終于倒塌,掀起大浪,隨后又歸于平靜,仿佛這里根本沒有過橋一般。
水面浮著很多開著紫色小花的水葫蘆,還有黑色的碎屑雜質(zhì),蟲蟻鼠蛇的尸體。
這個(gè)巨獸慢慢逼近陳家壩。
而離這個(gè)“巨獸”一百多宮里之外的陳家壩河灘上,卻又是另外一番風(fēng)景。
七八輛拖拉機(jī)停在林子邊,每輛車子的旁邊都圍著幾個(gè)埋頭往車斗里鏟著沙石的大人。
他們吆喝著,開著玩笑,賣力的干著。
這幾天沒有掙到錢,可把他們給憋壞了,渾身像是有使不完的勁,今天又能多掙幾塊錢呢,又能給自家的孩子買上一雙新鞋。
要冷起來了,涼鞋不能再穿,得提前給孩子們備著。
名叫宮兒的小孩子這時(shí)正在柏楊林里,拉著自家的牛,想把它拉回家。
這個(gè)小孩滿臉的不高興,他還沒這條跟他歲數(shù)差不多大的母牛高,力氣更是比不上,他拉得有些吃力。
他本來不想來的,是那個(gè)說話有些結(jié)巴的爺爺?shù)教锢镎抑谧侥圉q的他,鄭重的吩咐他把牛牽回來。
說他有眼皮從早上起來就一直跳個(gè)不行,估計(jì)有什么“災(zāi)禍”發(fā)生。
小宮兒反駁著爺爺,說他是封建迷信,眼皮跳就能預(yù)測禍福?
不過,后來爺爺?shù)囊幌拝s讓他改變了看法。
爺爺說,很多很多的白蛾子往家里飛,停歇到屋檐上,而老鼠也在院子里四處亂竄,密密麻麻的螞蟻往房梁上搬著家。
小宮兒一下子就不再捉泥鰍了,已經(jīng)上二年級,又喜歡借堂姐們書來看的他,當(dāng)然知道動(dòng)物這些反常的舉動(dòng)意味著什么。
不是有地震,就是有其他的災(zāi)難。
聯(lián)想到下了三天三夜的暴雨,小宮兒最先想到的是要漲大水。
他把自己的想法給爺爺說了,爺爺看著黃白陰悶的天,贊同了他的說法。
連忙催促他去江邊,搞快給他爸媽說一下,然后把牛牽回來。
小宮兒連捉著的肥嫩的泥鰍都沒要,連忙邁著小腿往江邊跑去。
大汗淋漓的他終于在人群中找到了正在坐在鐵鏟上休息的父母,對他們說了自己的猜測。
他的父親,那個(gè)給他買了新涼鞋的男人心疼的給他擦著額頭上的漢水,又瞟了一眼幾十米之外平靜的江面,皺起了眉頭。
然后,吩咐小宮兒先把牛牽回去,他們收拾一下,就回去。
小宮兒點(diǎn)點(diǎn)頭,然后去林子里找自己的牛去了,而男人則是凝重的走到了江邊,觀察起了江面。
下了三天暴雨,江里的水很渾濁,然而水位并沒有上升多少,這非常的不對,按理說水位至少該漲個(gè)半米或者一米的,怎么漲了十幾公分呢?
男人意思到了不對,看著滿天飛舞的白蛾子,趕緊招呼著自己的老婆往地勢高的家里跑,而他則去給其他村民說著自己的想法去了。
然而并沒有人相信他,還笑他假正經(jīng),別耽誤他們掙錢。
男人搖搖頭,扛著鐵鏟,追上了老婆,然后去找他們的兒子小宮兒去了。
水已經(jīng)到了熊家渡,離陳家壩村只有十公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