腿上的傷逐漸好轉(zhuǎn),只是現(xiàn)如今練功時稍動氣,楊安澈的手就使不上勁兒。她有些困惑,這個該死的英遲,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將她的內(nèi)力損耗這么大。不會些拳腳,怎么與他們抗衡,又怎么報仇?楊安澈擦了擦眼角,發(fā)覺自己并沒有掉淚,自嘲地笑了笑,心道:哭塌了天親人也不會回來的,有時間還不如想想辦法,先離開這里。
“楊姑娘,我家公子送了些吃食給你,快嘗嘗吧。”也不知從哪得知楊安澈愛吃酸,沈杭挑了好些酸梅之類的零食差丫鬟拿來。這丫鬟也是聽從沈杭的話,對楊安澈照顧得細(xì)致,這也讓她常常想起金秋那丫頭?!皸罟媚??”叫了好幾聲,楊安澈才回過神來看向她,問道:“這幾日多謝有你照顧,我還不知你的名字?!蹦茄诀咝π?,眼睛彎彎的甚是討喜,“我叫秋梨,我是秋天出生的,又愛吃梨子,所以就起了這個名字?!甭犕晁绱藢嵲诘慕榻B,楊安澈臉上不甚察覺地劃過一絲笑意?!皸罟媚铮阈α耍 鼻锢嬲f道。楊安澈看向秋梨,輕聲說:“我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伙伴,她名字里也有一個‘秋’字。你們兩個不光名字像,性格也像?!鼻锢嫘ξ刈プヮ^發(fā),覺得楊姑娘真是墜入凡間的仙子,怎么看怎么好看,就連說話聲都讓人覺得舒服。一時間開了話茬,秋梨便開始說了起來:“楊姑娘,你知道我家公子為什么這兩天都沒來這里嗎?”楊安澈看著她八卦的小眼神,搖搖頭?!笆且驗樗捎H了!”秋梨緊張地盯著楊安澈,想從她臉上找到失落的樣子??上?,楊安澈一副波瀾不驚的面孔讓她有些挫敗,便只得自顧自又說道:“你知道和他成親的是誰嗎?”楊安澈又搖搖頭。“唉呀,是文丞相的女兒文一嵐!”楊安澈從她咋咋呼呼的聲音里聽出‘文一嵐’這個名字,覺得有些耳熟,像是在哪……汴河橋,對,是她。太師府和丞相府聯(lián)姻,可真是強(qiáng)強(qiáng)聯(lián)合啊,楊安澈暗嘆?!皸罟媚?,你怎么不說話了?”秋梨問。她以為楊安澈不高興了,便停了下來?!拔以诼犇阏f啊?!睏畎渤夯卮?。秋梨‘噢’了一聲,小聲問道:“楊姑娘,我家公子對你這么好,如今他要成親了,你就沒有一丁點的難過嗎?”楊安澈一怔:“難過?”“對呀,公子的心思都表現(xiàn)得那么直白了,楊姑娘你還不懂嗎?”秋梨都替楊安澈感到著急?!吧蚬?,確實很好,待我也好,僅此而已?!睏畎渤洪]上眼,腦子里浮現(xiàn)的卻是墨色的衣擺,和那只暗夜里拉著自己的手,向前走,一直向前,堅定又從容……
……
趙賀朗回到府上,金秋著急忙慌跑過來問:“王爺,我家小姐怎么樣了?”許是因為她也關(guān)心那丫頭,趙賀朗耐心比平常多了些,收起原本的煩躁,沉聲說道:“楊夫人遇難,安澈被沈杭帶走了?!薄笆裁??夫人她,小姐,小姐……”金秋以為自己聽錯了,睜大了眼睛看著趙賀朗。趙賀朗不再多說,轉(zhuǎn)身去看望陳巷。
陳巷正在院子里活動筋骨,見王爺來了,停下來說道:“王爺,您去映桔山了?”趙賀朗點點頭,“氣色不錯,恢復(fù)好些了嗎?”“多謝王爺關(guān)心,卑職已無大礙。不知王爺此行,可有什么收獲?”陳巷看王爺表情雖無異,可越是這樣,越說明王爺想要隱藏自己的情緒。他與王爺一起長大,知道王爺?shù)钠獗?。自入宮之日起王爺就開始收斂起喜怒哀樂,總以冷臉示人。心情不好,就是面無表情,心情好些,臉色才稍稍緩和。陳巷猜測王爺這次回映桔山,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趙賀朗取下腰間的玉佩,又從懷里拿出楊江遇的那個同樣的玉佩,擺在手心。陳巷不解,復(fù)看向王爺?!澳憧芍磊w桔公主?”“知道,西夏和親公主。”陳巷回答。“她并非姓趙,她叫林桔,我母親的妹妹,我的親姨?!壁w賀朗摩挲著兩塊玉佩,苦笑著說:“楊江遇竟是我姨的孩子,你說巧不巧?”陳巷一愣,回憶起楊江遇的模樣,倒和王爺真有幾分相似?!澳阏f,楊國公之前對我客氣疏離,會不會也是因為這件事?現(xiàn)如今西夏與我大宋水火不容,楊江遇是西夏的后代,我是大宋皇帝的侄子。于大義,我是該擒了他??伤俏业挠H人啊,楊國公怎么會如此糊涂,若是早一點,早一點說清,那么以后發(fā)生的事,會不會就……”陳巷少見王爺這般情形,一時間不知如何安慰。趙賀朗緊緊攥著玉佩,閉上眼睛,良久,低聲說道:“現(xiàn)如今皇叔應(yīng)該對沈太師有些起疑,我們不能貿(mào)然再提關(guān)于沈太師的事了,只需讓皇叔慢慢消化,越品疑慮越大?!标愊飫傔€想著說點哄人的話,這還沒編好呢,王爺又提到沈太師一事上來了??磥碜约菏芰藗€傷把腦子也傷著了,一時間跟不上王爺?shù)目缍?。“那,我們下一步該怎么做?”“從西夏查起?!壁w賀朗將兩枚玉佩放進(jìn)懷里,站起來說道,“蘇介近日要返回行軍隊伍,我已安排好待辦事宜,勢必要將敵人連根拔起?!?p> ……
明日大婚,太師府和丞相府里的新郎新娘竟是無比沉得住氣。都靜靜待在房間里,不聞不問,也不與旁人接觸。
“小姐,明天您就要成親了,早點歇息吧?!毙∩謩竦?。文一嵐依舊端坐在方桌前,看著那副畫像,自言自語道:“你說他會不會來呢,應(yīng)該會吧,來送賀禮,呵呵,送賀禮……”“您說什么?”小芍問。“你下去吧,我一個人靜一會兒?!?p> 沈杭趁夜色翻出院墻,一路快馬加鞭來到別院?!肮?,是您!”秋梨開了門,驚喜地說?!皸罟媚锼藛幔俊鄙蚝紗?。那會兒又是翻墻又是飛奔,也顧不得衣衫有些亂,沈杭抬腿進(jìn)了楊安澈的院子。屋里燈還亮著,沈杭松了口氣。正要向前走,燈忽然熄了?!皸睢薄吧蚬用魅沾蠡?,還是早些回去吧?!蔽堇飾畎渤赫f道。沈杭有些失落:“我想看看你,就一眼,可以嗎?”楊安澈有些無奈,聽這意思,見不著自己就不回了。半晌,門開了,一身素衣的楊安澈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中。這是沈杭沒見過的楊安澈的樣子,沒有任何發(fā)飾,頭發(fā)柔軟地披在肩上,白凈的巴掌大的小臉被發(fā)絲半掩,看不到表情。沈杭幻想過未來的妻子會是什么樣,可笑吧,他覺得就該像站在自己面前的她一樣恬淡而美好?!耙娺^了,公子請回吧?!睏畎渤浩届o地說。沈杭上前一步抱住了她。楊安澈身子一僵,腦子一片空白,忘記了掙脫。沈杭感受著這具小小的身子帶給自己的寬慰,舍不得放開。楊安澈回過神來,想要推開他,沈杭帶著祈求說道:“別動好嗎,就抱一會兒,就一會兒?!睏畎渤悍畔率郑悴辉偻妻?,心道由他去了。沈杭松開胳膊,低頭看著楊安澈黑黑的眸子,問:“楊姑娘,我可以叫你阿澈嗎?”楊安澈抬眼看向他,不置可否?!熬褪峭饬??你早點休息,我過幾日……再來看你。”沈杭高興地說。楊安澈頷首告別,轉(zhuǎn)身關(guān)上了房門。
這世上有愛而不得之痛,亦有不敢托付之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