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女孩眼疾手快,伸手有些吃力地扶著顧朗,微微一驚,女孩沒有想到,適才還那樣倔強的少年居然倒下了,她知道顧朗傷勢很重,但沒想到這樣嚴重。
她容貌清麗,冷如冰雪,看著甚是冷漠的樣子。但歸根結(jié)底,她也不過是青云山上修道練劍,未滿豆蔻年華的姑娘,再是仙女兒一般的容顏,再是驚艷七脈的天賦才情也未真正展現(xiàn)出來,碰上這種事情,她還真不知怎么是好。
女孩的猶豫只是一二瞬,她也是心性堅定,玲瓏剔透的人物,人命關(guān)天,修士之間哪里還分甚么男女?
所以,她只頓了一頓,就微微垂首,撕開少年肋下多余的衣服,細細察看他的傷口,要瞧他傷勢如何。
然后女孩差點驚呼出聲。
自己懷中的少年,腹部,肋邊的傷痕,竟然不下數(shù)十處,刀傷,劍傷,還有毒液腐蝕后的痕跡。
肋下那一塊焦色的傷痕,更是深觸目驚心。紅黑交雜的皮肉,起了黃色的水泡,流著膿,血泡中還流出了血水。破碎的皮肉還連在肋部,半紅半白,下面是白色的骨頭。
這么多難看的傷痕在少年白皙的皮膚,著實是殘酷丑陋。
沒有傷的肌膚,是健康的玉白色,那種白色是如玉的顏色,也不感覺瘦弱。
可惜,這樣的健康,在顧朗身上是如此的少。讓女孩都不忍心去看,她絕不是厭惡什么,而是感覺到不忍。
與自己相仿的修為,還有那樣好的膚色,想來,他也曾有安穩(wěn)的日子吧。
只是,在這樣的年齡,有那樣多的傷,他究竟經(jīng)歷了什么……
少年的唇無意識的微微動了一下,發(fā)出極其輕微的聲音,“阿……娘”,女孩側(cè)頭,聽著,反復只有阿娘二字。
女孩將玉色的粉末均勻的灑在顧朗的傷口上,那是小竹峰秘制的玄玉散,外敷內(nèi)用都有極好的功效。
“阿娘……阿娘……”少年的臉上升起病態(tài)的紅暈,收斂那種成熟之后,他比任何時候都感覺脆弱。
一聲聲叫喚,依賴,思念,絕望,都充斥其中。那是一種極為復雜的感情,雖然絕望至極,依戀中又有信賴。
再探探顧朗的額頭,果然是如火炭一樣的溫度。
女孩不知道少年的這種感情是什么,但她能感覺得到。她自幼長在青云小竹峰,門派就是她的家,水月大師便和她娘親一樣了。如果有一天,師父不在……她沒有想下去,因為她不敢想。
她眼睫微閃,清冽如冰雪的眸子中閃過一絲憐惜柔和的神采,純凈而空靈。
對這樣一個孤苦伶仃的少年,還能苛求什么呢?此刻女孩對郁無憂的不滿才真正消失了。
密林幽暗陰沉,依稀傳來狼嚎的聲音,嗚咽森然。夜風呼嘯而過,吹下許多落葉,合著野獸的哀嚎聲,顯得心驚可怖。
懷里的人很熱,她卻感覺有些冷了。
女孩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辦,但她不想讓郁無憂就這樣死了。
“琪兒!”正是危急時刻,她聽到一聲熟悉的聲音,黑夜之中,光華大綻,流光一瞬而至,有一抹月白色在天空中閃現(xiàn),輕靈飄逸,湛然若神,不過轉(zhuǎn)瞬,就見廣袖翩然,凌空而立,一人以一種飄逸自然的威勢緩緩落下。
“師父,你救救他吧?!卑滓屡⒂煮@又喜,一句話脫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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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朗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他神思恍惚,感覺自身身處一片混亂之中。身體一時冷,一時熱,難受得很。意識不清,想不到什么,一時感覺全然不能控制自己,耳邊盡是狂風怒吼的響聲,煩悶無比。一時眼前又是,烏云壓頂,鮮血映紅了天際,壓抑萬分,不能自己。
他思考不了什么,迷迷茫茫中就這樣孤零零的漂浮在虛空之中。他的面前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混沌虛無,混沌之中,有數(shù)不盡的幽暗影子在閃動著,猶如魔影千萬,侵襲而來,嘶吼獰笑,令人不寒而栗。
顧朗漂浮在虛空之中,眼前慢慢浮現(xiàn)出前世今生的一幅幅畫面。
他看見了阿娘,那是自己還在啟蒙之時,阿娘還活著,爹爹還在。
他的父母都是極和善,極聰穎的人,偶爾,顧朗也覺得自家爹娘有些像是大隱隱于市的高人。父親對周易之道,極是精通,而母親的醫(yī)道造詣也頗為精深,只是到底如何精通,就不為他所知了。
印象之中,最難以琢磨的是,父親算計之時的那雙眼睛。眸子里流轉(zhuǎn)著神秘莫測的光芒,仿佛融入了周天星辰。
這是父親唯一展現(xiàn)出超凡之力的時候,自父親演算之后,那個肖想阿娘的將軍,第二日就死了……如父親演算的結(jié)果一樣,鬼使神差,獨自打獵,然后突發(fā)心悸,死在野狼口下。
畫面一轉(zhuǎn),他看到了……引得自己家破人亡的情景。
極大的恐慌可怖,如一陣邪風,將顧朗吹落萬丈深淵之中,深淵之下,有無數(shù)妖靈惡鬼,正張牙舞爪,急不可耐地等著吞噬他……
正是驚懼交加之時,又感覺溫熱濕潤的氣息
顧朗猛坐了起來,只覺得一陣心悸,滿頭大汗,劇烈的動作牽動了身上的傷口,疼得他緊咬牙關(guān),再看自己身上,傷處不是涂抹了藥膏,便是細細裹上了紗布,顯然已經(jīng)過了精心的治療。
“咿呀”木門輕輕推開,一個女子看他已然清醒,不由驚喜,道:“你醒了。”
“你是?”顧朗看著她,狐疑道。這人好生眼熟,今生自是沒有見過,前世有幸見過幾面,卻是他見過人家,人家不識得他。
這人一身素服,不施粉黛,烏發(fā)如云,膚白勝雪,嘴角掛著一絲淡淡笑意,溫柔美貌,秀氣非常。
不是小竹峰的首席弟子,水月大師的愛徒文敏,又是何人?
“青云門弟子。”文敏溫柔笑著,先將手里端著的托盤放在一邊的小桌上,才轉(zhuǎn)頭看著他說道。
“我叫文敏,乃青云門小竹峰水月大師門下,你內(nèi)腑傷得不輕,需得靜養(yǎng)些時日,不要妄動。”文敏一邊說道,一邊拿出托盤里的東西。原是一碗小米粥和幾碟小菜,配上幾塊清淡的糕點。
顧朗暗暗松了口氣,因那人手段,他對青云門這名門正派頗有了些陰影,但只要不是在龍首峰,也就不算是最壞的結(jié)果。
正是,死里逃生古廟中,獲救小竹清幽境。
青冥衣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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