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氏月似是對她的態(tài)度有些不喜,本就不茍言笑的臉上愈發(fā)冰冷,只淡淡道:“這位是我與林首輔特邀的陸姑娘,《元京夢聞錄》的撰書人?!?p> “哦......”齊弗蓮夸張地應(yīng)了一聲,“那本書就是你寫的呀!一個個的都把那書捧到天上去,我還以為有多好,拿來看看,也不過如此嘛!”
聞言,陸靈雪卻微微笑了下。她略帶戲謔地望著她,道:“《夢聞錄》篇幅龐大,故事生僻,姑娘初學(xué)江國語言,當(dāng)真看得懂嗎?”
“你!”齊弗蓮被她頂了一下,氣得杏目圓睜。
然而還沒等她說出什么,眾人身后忽然傳來一陣笑聲。接著就聽太子的聲音道:“本宮來遲,諸位一路辛苦了!”
幾人一回頭,就見太子攜諸皇子拾級而來。諸臣紛紛涌上前去,一番見禮不表。太子當(dāng)即被一眾大臣簇?fù)矶ィ溆嗷首右菜纳㈤_來。
元知若獨自向著凌蕭他們這邊走來,不知為何,一向白皙清俊的面上竟有一絲微紅。
“氏月先生,世子,沈公子,齊小姐?!彼c諸人一一見禮,最后轉(zhuǎn)過頭去,望著陸靈雪柔聲道,“陸姑娘,你也來了?!?p> 不知是不是為著當(dāng)日國學(xué)監(jiān)會面時發(fā)生的小沖突,陸靈雪似還有些尷尬,只硬邦邦地答了一句:“是,見過九皇子?!?p> 說著,她側(cè)身行了個禮。元知若想去扶她,卻被她一閃身躲開了。
氣氛一時有些尷尬,還好太子到后不久,皇上也姍姍來遲。隨著王公公一聲高亢的“圣上駕到”,眾人皆伏地跪拜。
圣人看似心情大好,揮手命眾臣起身落座,接著跟諸人寒暄了幾句,便命人開宴。
皇上坐在正中,左右兩邊緊鄰著梁國公和衛(wèi)國公。是以凌蕭和齊弗蓮正面相對,每每抬頭,都能看到她伏在爹爹身邊,眉眼含笑,不知在說些什么,逗得梁國公頻頻開懷?;噬弦脖欢宋?,不時投去目光。
終于,他還是忍不住,笑著對梁國公道:“朕看三郎與弗蓮相處,真是羨慕啊!朕的子嗣雖多,卻是清一色的小子。只有三個丫頭,卻是嫁人的嫁人,蠻橫的蠻橫,沒有一個像弗蓮這般貼心!”
“欸,皇上說笑了?!绷簢Φ?,“皇上的公主們無不是溫文端莊,清雅秀麗。況且,皇上有三位公主和數(shù)不清的皇子,而臣卻只有弗蓮一個,自是格外寶貝些。依臣看啊,皇上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都不知道臣私底下是如何羨慕您的呢!”
“哈哈哈哈......”皇上被他逗得開懷大笑,一只手指著他,連連道,“你這老哥哥,哈哈哈哈哈......”說完,他又轉(zhuǎn)頭看著衛(wèi)國公道,“二郎,你看看他,越老越滑頭了!”
衛(wèi)國公也忍俊不禁,只道:“他哪里是老了才滑頭的呢?”說著看了梁國公一眼。
梁國公一聽這話,登時瞪大了眼,指著他對皇上道:“皇上聽聽這話!小時候他就欺負(fù)我,如今老了還不肯收手!皇上可得為臣做主,臣大老遠(yuǎn)從東陵回來,命都快沒了半條,這家伙不表示表示關(guān)心也就罷了,嘴里還這么不饒人!”
“你嘴里饒人?”衛(wèi)國公當(dāng)即頂了回去,“我不過順著皇上的話說了半句,你看看你有多少句等著我?我又何時沒表示關(guān)心,那一盒盒的人參靈芝,都進(jìn)了狗肚子了?”
“欸,你......”
梁國公被他頂上來了脾氣,還要說什么,卻被皇上的開懷大笑打斷了:“哎呀呀,朕是多少年沒聽到你們兩人斗嘴了,真是懷念??!”
“見圣上與二位國公爺?shù)那榉?,臣這心里,才真是有點羨慕呢!呵呵呵呵......”溫相插進(jìn)來道,“為人一世,誰不想有幾個交心之人。一般人求得一人便是大幸,皇上卻一下有兩位,眼下還都聚齊了。真是令人稱羨,令人稱羨??!”說著,他端起酒杯,分別敬了皇上與梁衛(wèi)二公一下。
皇上一口飲盡杯中酒,指著右相笑罵道:“你個老狐貍,巴巴地說這些酸溜溜的話!這些年朕帶你也不薄,你還不知足!”
“哎喲,皇上這話可就冤枉老臣了!”右相忙告饒道,“臣是見皇上與故人重逢,心下歡喜,過來湊個趣兒,沒成想讓皇上這么數(shù)落。唉......老臣自罰一杯,自罰一杯!”
說著,他舉酒一飲而盡?;噬虾土簢夹α似饋?。
齊弗蓮見眾人歡笑,杏眼一彎,紅唇輕啟,也舉酒道:“臣女在東陵家中時,也常聽父親說起幼時與皇上和凌伯伯一同讀書習(xí)武之事,今日見到父親開心,臣女也十分開心。敬皇上和凌伯伯一杯?!?p> 皇上滿面含笑地聽她說完,指著她對梁國公笑道:“弗蓮的官話進(jìn)步不小??!這才幾日功夫,都能說這么長的句子了!”
梁國公連連拱手道:“皇上快別夸贊了,老臣實在羞愧得緊!小女頑劣,聽說要來江國,一早就纏著我學(xué)江國話。可學(xué)了幾日又嫌太難,三天打漁,兩天曬網(wǎng),這才學(xué)了個半瓶子醋,說來真是慚愧?。 ?p> “什么嘛,哪有?”齊弗蓮登時不滿撒嬌道,“哪里是蓮兒不學(xué),分明是父親沒耐心,教得不好!”
“你你你,你這孩子......”梁國公被她噎得吹胡子瞪眼。
皇上卻打斷他道:“嗯,我看蓮兒說得有理,就是你沒耐性,教得不好!否則以蓮兒的聰慧,早該學(xué)會了的!”說著,他轉(zhuǎn)向齊弗蓮道,“蓮兒,如今你身在江國,元京城里學(xué)問好的大有人在,咱們不必求著你父親。不若皇伯伯給你指一個老師,你看可好?”
“好啊,好??!”齊弗蓮登時拍掌,又道,“不過也不用皇伯伯給蓮兒指,蓮兒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人選?!?p> “哦?”皇上好奇地挑起了眉。
“我要他教我!”齊弗蓮右手向著席間一指。
皇上順著她的指尖看去,就見沈青阮坐在下首中席,正手持瓊觴,慢慢品酒。
“青阮嗎?”皇上有些意外,但想了想,又點頭道,“哦,朕想起來了。沈家與你們家原是有親的,青阮幼時還去過東陵,你們乃是舊識。如此甚好,青阮精通兩國語言,才學(xué)又好,當(dāng)是最合適不過的人選?!闭f著,他遙遙問道,“青阮,你意下如何?”
沈青阮忙斂袖一禮,恭聲道:“皇上有命,青阮自當(dāng)遵從?!?p> 一聽這話,齊弗蓮立時得意地笑了。
“嗯,如此甚好。”皇上滿意道。一轉(zhuǎn)頭看到齊弗蓮的神情,他心下一動,又頗有深意地在二人面上流連了幾分。
宴后,眾臣離場。
凌蕭見齊弗蓮與梁國公耳語了兩句,然后快走幾步,率先離了席。他隨外祖慢慢走下羨魚臺,就見路旁一株大柳樹下,齊弗蓮正與沈青阮站著說話。人來人往,紛紛將目光投到二人身上,但她絲毫不避諱。
沒說幾句,她忽然將手伸到袖中,接著取出一枝金絲海棠來,不由分說,塞到了沈青阮手中。見他將花收下了,她得意一笑,也沒告辭,轉(zhuǎn)身施施然走了。
沈青阮怔怔地看了那枝海棠半晌,輕輕嘆了口氣,將其收入袖中,也轉(zhuǎn)身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