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早課后，沈青阮便神秘失蹤了。
凌蕭回院后看到他房門上的紫銅鎖，微微怔了一瞬，一股無名火便慢慢頂了上來。然而，當他問遍所有能問之人，無一人知道沈青阮的去向，只說他告假下山去了之后，他遍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索性沒過幾日便是沐休日，此次休沐因連著中秋，便延長了兩日，一共有四日的假期。凌蕭下山后來不及回府，直接去了宿衛(wèi)軍大營。正好外祖人在營中，凌蕭便掩了門，同他細細說了紫霄劍劍靈蘇醒及自己夢入幻境一事。
說完后，他半是興奮，半是擔(dān)憂地問：“這難道就是習(xí)武之人常說的‘結(jié)境’？便如師父當年教誨，武功練到一定境界，身體便會成為一個容器，內(nèi)里自結(jié)幻境，人可在其中突破肉身所限，上天入地，無所不能？”
聞言，外祖面上卻沒有他預(yù)想中的欣喜，而是緊緊皺起了眉頭。“碩大銀月，紫淵，花香？”他喃喃道。
“如何？”凌蕭有些緊張。
“劍來?！蓖庾娓傅?。
凌蕭忙將紫霄劍敬上。
外祖一手握住劍柄，剛用內(nèi)力將劍鞘滑開，就見內(nèi)里紫芒大漲，“嘩”的一下，閃花了人的雙目。外祖手下一個不穩(wěn)，紫霄劍差點脫手而出。凌蕭見它攻擊欲暴漲，活像渾身長滿倒刺的刺猬，忙又將劍拿了回來。
“不對啊，”他驚魂未定地望著外祖，“上次大宗師握著它時，它明明很溫順的?！?p> 外祖捋了捋短須，道：“看來，它已經(jīng)認你做主，其他任何人的觸碰，都會迎來它強烈的反抗?！?p> 竟是如此......凌蕭有些愣怔地望著此刻在他手中又溫順如羔羊的神兵，心中不禁微微一動。
“那幻境呢？”他急問道，“幻境是紫色的，紫霄劍的劍芒也是紫色的，會不會二者之間有什么聯(lián)系？”
凌峰微微沉吟了一會兒，道：“這也是我想不通的地方。照理說，所謂‘結(jié)境’，不過是世人對‘冥想境’的另一種叫法而已，只不過聽起來更玄妙一點罷了。一般習(xí)武之人結(jié)境，就是指他們能在練功打坐時，比初習(xí)武者進入更深一層的冥想境，而后令神思在其中自由游走，結(jié)合劍招，達到所謂‘天人合一’的境界?！?p> “但這層‘境’往往是虛無的，是沒有任何實質(zhì)形態(tài)的，就像天地初開的混沌一片，根本沒有顏色，沒有氣味，更不可能有你所描述的種種細節(jié)。它不是一個獨立的世界，而是你腦海中幻化的一層......”他頓了頓，似乎不知道該如何描述。
“空間?！绷枋挼?。
“對，沒錯?！绷璺逅闪丝跉?，“可以這么說?！?p> 凌蕭的神色卻凝固了。
靜了靜，他道：“此層境界，我在十四歲時便達到了。只不過當時并未覺得什么，之后也沒有迎來大進階，所以沒把它當回事?！?p> “唔......”凌峰又捋了捋短須，道，“其實歷來有很多高手，在初次結(jié)境時都是毫無察覺的。因為他們進步太快，初有小成時又年歲太小，所以往往忽略了過去。直到練到重境的關(guān)頭，才意識到自己早已過了結(jié)境一關(guān)?！?p> “那我這是......”凌蕭不失擔(dān)憂道。
凌峰也有些不解：“天下武功無奇不有，萬相經(jīng)又是其中翹楚，其玄妙之處吾等尚未可知。不過要說起重境高手，即便算上已經(jīng)斬首的段于風(fēng)，全天下也不會超過十個：江國有我，還有你師父，索倫有王巢和攝政王賀蘭榮真，東蛟有大將軍光，水婺有他們的君王宿雍。當然，還有萬相山的左侍蓮華。除了大宗師以外，這些人的功夫我多少都有所了解，可從未聽人說起過幻境一事......”
頓了頓，他又道：“那層幻境，你在之后又進去過嗎？”
凌蕭點了點頭：“之后又進入過一次，還試著在里面修習(xí)了心法?！?p> “如何？”凌峰問。
“成效驚人?！绷枋挼?。
他話音剛落，凌峰忽然出手，右手成爪抓向他左肩。
凌蕭猛地一驚，條件反射地縮肩一躲，而后右手出掌。二人掌風(fēng)相對，如同蜻蜓點水，接著同時撤手，靜立對峙，面上都明顯閃過一絲忌憚。
好強的力道！
凌蕭兀自心中惴惴，就聽外祖“呵呵”笑了幾聲，然后大手拍了拍他的肩背，笑道：“不錯！與去年索倫國宴時的確不可同日而語了！”
凌蕭心中一凜，抱拳一禮，道：“孫兒方才得罪了?！?p> “誒，”凌峰將他雙手托起，道，“是我先出的手，你若不還手，或是接不了我這一掌，那外祖父才會不滿呢！”
凌蕭神色一松，跟著微微笑了下。
“如此......”凌峰接著道，“這層幻境究竟為何，你我可以慢慢研究。大宗師蹤跡難尋，你也可以給你師父傳書一封，也許他對此事有更多的了解。不過經(jīng)方才一試，你的功夫進展神速，且神清氣正，無絲毫奸邪之兆，想來這層幻境對你并無害處?！?p> “是?！绷枋掽c點頭，應(yīng)道。
凌峰捋了捋胡須，頗有些感慨道：“自打你出生以來，我一直未曾親授你武功。一是因為你年歲太小，還不到修習(xí)上乘心法的時候，日常隨武師習(xí)武，打好基本功最是重要。這第二么......”
他頓了頓，有些復(fù)雜地看了凌蕭一眼：“這第二，其實是出于我的私心。因著你母親的緣故，我一直有讓你走文官一途的想法，因而一直以來都偏重你的經(jīng)文教育。”
說著，他又感慨地嘆了一聲，輕輕撫了撫凌蕭的頭，道：“不過，我孫兒自己爭氣，不僅書讀得好，武學(xué)上也絲毫不落其后。在你被時空禪師收為關(guān)門弟子之時我就明白，此一生，是不可能將你困在囚籠之中了。那《夢聞錄》里有一句怎么的說的來著？身披金羽，就當展翅而翔??！”
忽聽外祖說起《夢聞錄》，凌蕭心中有些微訝。
外祖注意到他的表情，不禁笑道：“都是你外祖母，一日日的抱著那部書不離手，晚間還纏著我給我講故事。這一來二去的，整部書我倒能背個八九不離十了！”
難得能與外祖如此輕松地聊天，凌蕭心中不禁松快了許多。他跟著笑了幾聲，忽又想起外祖方才所說，有些疑惑地道：“人都說‘文盡東陵，武盡索倫’?？陕犇讲潘?，天下重境高手，索倫也只占了兩個席位?！?p> 聞言，外祖先是怔了一下，而后便了然地點了點頭，道：“你初出茅廬，這里面有些事你還不知道，所以才會有此一問。索倫之所以以武強國，境內(nèi)高手如云自然是原因之一。而更重要的原因，是在于他們的皇室?！?p> “索倫皇族......”外祖父頗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無一例外，全是重境高手。”
他嘴角一彎，目光沉沉似水：“實力驚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