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一愣。
話音剛落,就見凌蕭右手一動。接著,他將木匣倒轉(zhuǎn)過來,讓另一面唯一的那個出口朝下。
在少年的目瞪口呆中,細如齏粉的木屑從小洞中簌簌而落。木屑落盡后,一只彈珠落了出來。凌蕭伸手一接,正將它握在手心。
“你的彈珠?!彼麑⑹衷谏倌昝媲罢归_。
少年完全愣住了,一張本就白皙的臉如今更是蒼白得透明,連內(nèi)里的青紅血絲都清晰可見。
“你……”他兩片嘴唇翕動著,似乎一下子喪失了語言能力。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閣下既看不上我們這些無禮之輩,想來堪稱君子。如此,還請閣下踐行諾言?!绷枋捳f著,將他往玉床邊一請。
少年怔怔地看著他,雙目漸漸染上了一層薄紅:“你!”
“我有沒有按你說的,將彈珠隨意投進一個洞口?”凌蕭道。
“有……”
“投進去后,我有沒有從另一側(cè)拿到彈珠?”凌蕭又問。
“有……”
“你是不是答應(yīng)過,只要我拿到彈珠,就即刻給賀姑娘施針?”
“是……”
“那便去吧。”
“可是!”
“不用可是了。在下一介武人,行為莽撞,既能震碎這盒子,想震碎別的什么也不是難事。閣下是聰明人,為姑母計,為自身計,也應(yīng)當知道自己該做什么?!绷枋挼馈?p> 少年像是看怪物一樣看著他,半晌才從喉間艱難地擠出一個字:“好……”
“如此,麻煩夫人在旁照看,在下先出去了。”凌蕭對李夫人抱拳一禮,然后又盯了那少年一眼,便又順著原路出了石室。
足足半個時辰的功夫后,石屋的大門才又一次打開。
那少年親自走了出來,一臉疲憊地看了看他,道:“醒了?!?p> “醒了?”凌蕭大喜過望,忙繞過他,進了內(nèi)室。一直走到玉床邊,就見幾個丫鬟正在擦拭阿賀枕邊的殘血。
“怎么會這樣?”他一驚。
“沒事沒事,”李夫人忙安撫道,“這是她體內(nèi)的瘀血,阻塞了經(jīng)脈,才會使她氣血不暢。方才思兒給她行針通脈,她把瘀血吐出來了就好了?!?p> “哦,原是如此?!绷枋捠媪丝跉猓叭绱?,多謝了。”
“嗐,謝我做什么呀?你要謝呀,就去謝謝思兒吧!”李夫人笑道,“這孩子就是這么個脾氣,你別看他平時拽得不行,到處給人臉色,其實根本沒見過多少世面。公子方才那一手,是真把他給嚇住了。不過這樣也好,磨磨他的銳氣,也讓他知道,這世上能人輩出,不是誰都肯讓著他,慣著他的。讓他長個記性,以后行走江湖也少吃些虧!”
“是?!绷枋挼?,又看了看阿賀,道,“方才令侄說賀姑娘醒了?!?p> “哦,是醒了一會兒?!崩罘蛉说?,“不過很快又睡過去了。她失血太多,太虛弱了,醒著根本堅持不了多久。不過這只是時間問題,只需好好調(diào)養(yǎng),過上十天半個月,她就又能同往常一樣了?!?p> “如此,真是多謝夫人了!”凌蕭說著又是一禮。
“哎喲,你們京里來的人就是禮數(shù)多!”李夫人忙扶住他的手,又道,“對了,還有一事。你們從這兒走后,最好再往西去一趟溯陵。那兒有個弛虞氏,公子應(yīng)該聽說過。他們是藥門大家,也是皇商。這位姑娘畢竟失血太多,要是想盡快好起來,以后也不留后患的話,還是去找弛虞氏,問他們討一味養(yǎng)仙丹為上。這是生血護心的圣藥,是弛虞氏的獨門秘方,別處是買不到的?!?p> 皇商弛虞氏,凌蕭如何不知。溫氏大胥,富可敵國,是太子和溫相的錢袋子。只是……如此,又要跟溫氏的人打交道了。
他心中暗忖,面上卻不顯,只對李夫人道:“晚輩記住了,多謝夫人提醒?!?p> 如此,他便出得門去,一轉(zhuǎn)眼,就見門前樹下蹲著個人。他走近一看,正是那名叫思兒的少年。他將木盒抱在懷里,悶著頭,背對著他,看不清情緒。
“公子?!绷枋捯宦纷叩剿砼裕瑔玖艘宦?。
少年這才回過頭來,冷冷地看著他。
凌蕭微微一笑,道:“公子救我朋友,在下心中感激不盡,特來道謝?!?p> “哼,”少年冷笑一聲,“不用再假惺惺了。你方才不是霸道得很嗎?現(xiàn)在又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給誰看?”
“敢這么跟我說話,怎么,又不怕我了?”凌蕭笑道,也在他身邊半蹲下身去。
“哼,怕你?”少年一嗤,“長這么大,我還沒怕過誰!任憑你天大的本事,此刻身在旗峰山莊,難道還敢殺了我不成?殺了我你的朋友也沒救了,你又不傻,難道這點道理都不明白?是你有求于我,我反過來怕你作甚?”
一席話說得凌蕭連連點頭:“頭腦清楚,條理清晰,很好。可既如此,你又為何給賀姑娘施針呢?”
“為何?”少年皺起了眉頭,“你這人是有健忘癥嗎?我答應(yīng)過你,自然要說到做到。你以為誰都像你們這些武夫一樣,每日只知道舞刀弄劍嗎?”
凌蕭絲毫不以為侮,反而激賞道:“小小年紀就知重諾,又不趁人之危,倒是頗有君子之風?!?p> “哼,那是自然?!鄙倌赅偷溃安幌裼行┤?,腦子不夠就力氣來湊。這好好的一個雀匣子,全國也找不出第二個了,就被你這么毀了……”
“等回京城后,我再賠你一個。”凌蕭道。
“賠?”少年一瞪眼,“你沒聽我說嗎?這可是大工匠親手做的,全江國獨一份!賠,你拿什么賠?你賠得起嗎?”
“大工匠既做得出一個,便也做得出第二個。總之再給你一個一模一樣的便是?!绷枋挼?。
少年瞇起了眼,謹慎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道:“你憑什么讓大工匠再做一個一樣的?你是他什么人,能指使得動他老人家?”
“談不上指使,我也不是他什么人?!绷枋挼?,“只是我有一位朋友與他相熟,向他討這個人情,想來應(yīng)該不難?!?p> “是嗎?”少年道,“能跟大工匠攀上交情,你這個朋友倒也不簡單。”
凌蕭笑了笑,不置可否,只道:“如此,可別再難過了罷。”
聽他這話,少年終于緩緩展顏,可看了眼手中的木盒,又皺眉道:“我看你也不是個笨蛋,怎么,連試著解一解都不肯,非要下死手毀了嗎?”
聞言,凌蕭抱歉地看了他一眼,指著那個木匣道:“若我猜得不錯的話,這個雀匣其實是個機關(guān)匣。匣子邊角上有機括,你想讓彈珠從哪個洞口通過,它就能從哪個洞口通過。反之,你不想讓它從哪個洞口通過,就也能將原本的通路堵死。對嗎?”
這下少年是真的驚了。他張大了眼,問道:“你……你知道?”
“方才還拿不準,加之時間緊迫,才會出此下策。”凌蕭道,“但事后想了想,卻能大概猜出這匣子的機巧?!?p> 少年越發(fā)驚訝:“你之前玩過這種東西?”
凌蕭搖了搖頭。
“那你怎么可能知道?”少年不信道,“這么機巧的機關(guān)匣,我也就見過這么一個,你是怎么猜透它的關(guān)竅的?”
凌蕭微微一笑,道:“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