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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京夢聞錄

第二百六十六章 人心如深海,烈日刺不穿

元京夢聞錄 麥麥青芒 2026 2020-11-05 18:33:00

  聽沈青阮一番條分縷析,凌蕭這才恍然大悟??删o接著,他的心頭就又冒出了另一個疑惑。

  “你說得沒錯,他們在這一點上的行為確有失邏輯??沙谟葜夷??你怎么能斷定他是對方安插在弛虞府的奸細(xì)?我與此人打過數(shù)次照面,并未察覺半分不妥。”

  “這就更簡單了。”沈青阮微微一笑。

  “方才我已經(jīng)說了,知道泄密一事的除了你我,再就是陳嘉運和弛虞二兄弟?!?p>  “你、我、陳嘉運都不可能向?qū)Ψ叫姑?,我們甚至都不知道對方是誰。而弛虞斛一直身在牢獄——當(dāng)然,就算他是自由身,也是站在這股勢力的對立面的?!?p>  “那么對方是怎么知道這個消息的呢?不僅知道,還迅速安排了殺手,第二日就實施了刺殺。如此神速,難道不奇怪嗎?”

  聞言,凌蕭沉吟著點了點頭:“內(nèi)鬼?!?p>  “沒錯,”沈青阮道,“此事一定有人通風(fēng)報信。而咱們幾人之中,唯一的變數(shù)就是弛虞雍?!?p>  “他在昨日一大早被無罪開釋,接著便回了府,之后的行蹤不得而知。再聯(lián)系此人日常的行徑,消息很可能就是從他這里被透出去的。可它是怎么被透出去的呢?”

  沈青阮一邊為凌蕭解惑,順便也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

  “弛虞府人丁眾多,但有權(quán)有勢的就那么幾個,其中的頭領(lǐng)便是弛虞忠。我本也不確定是他,但聽他進院子以后與灰衣人的一番交談,顯然已經(jīng)知道了弛虞雍泄密一事。如此,我心中便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他將弛虞雍從小伺候到大,弛虞雍信任他,所以一出事就全都告訴了他,此舉合情合理。但這畢竟只是我的猜測,為了不誤傷無辜,我還需要再最后確認(rèn)一下?!?p>  “于是,我假意不懂淬毒,直接用手去抓短箭。弛虞忠若站在咱們這邊,一定會出聲阻止。但是他沒有?!鄙蚯嗳钶p輕一哂。

  “他明明看到我在用手指摩挲箭頭,如此危險的動作,他卻沒有任何示警。因此我才最終確定,他便是那個通風(fēng)報信奸細(xì)。”

  “確定了這一點,再縱觀全局,咱們當(dāng)時的處境就十分危險了。他既是對方派來的奸細(xì),那他帶來的弓弩手自然不是為了對付自己人。除了自己人,院子里還有誰呢?”

  他說著,看著凌蕭笑了笑。

  “可既如此,弛虞忠又為何要演這一出戲給咱們看?直接動手不是更便捷嗎?”凌蕭不解。

  沈青阮垂眸一笑:“世子忘了,弛虞雍還在場呢。弛虞忠再有權(quán)勢,也只不過是弛虞府里的一個管事。而弛虞雍卻是正兒八經(jīng)的主子。”

  “我作為訟師,剛剛為弛虞雍翻案,他們還指望我繼續(xù)為弛虞斛辯護。這時弛虞忠卻突然率部而來,要誅殺我。如此行事,弛虞雍就算再傻也會覺得不對勁。主子不允,他又要如何能調(diào)動府兵,擊殺你我二人?”

  “但若是在你我與刺客搏斗之時,他下令放箭,這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戰(zhàn)況混亂,萬箭齊發(fā)之下,很容易誤傷己方。何況箭上有毒,弛虞斛屆時輕飄飄一句‘毒發(fā)太快,救治不及’,便宣判了你我的死刑。”

  “如此看來,這場戲雖然尷尬,卻是不得不演?!?p>  一直聽他將關(guān)鍵一一點出來,凌蕭才有了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之前雖然已經(jīng)想到了七七八八,但沒有人幫他將思路理順,這些小細(xì)節(jié)就像是風(fēng)中的碎片,東一塊,西一塊,始終拼不成一張完整的圖。

  現(xiàn)在一切都清晰了,再回頭細(xì)想昨日之事,他后背上忽然起了一層薄汗。

  原來那短短幾刻鐘的功夫,竟是千鈞一發(fā),命懸一線。

  敵人已經(jīng)布下天羅地網(wǎng),而自己卻毫無察覺,一頭鉆了進去,還沾沾自喜,以為主動權(quán)一直掌握在自己手里。

  殊不知,看在對方眼中,自己就像是一條咬鉤的大魚,撲騰地再厲害,也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

  想到這里,他心中不由升起了一絲淡淡的惱怒。這么大的一張網(wǎng),自己究竟是從何時踏入了他們的陷阱?怎么會一點警覺都沒有?

  他將事情始末細(xì)細(xì)想了一遍。

  先是有人前來報信,說陳大人遇刺了。他立即便聯(lián)想起京城段氏一案,第一時間沖到了地牢。在地牢里,他看到了垂死的弛虞斛,也跟來不及逃走的兇手打了個照面。

  來不及逃走......

  想到這里,他忽然心中一凜。

  他當(dāng)真是來不及逃走嗎?還是他根本就是故意等在那里的?等他來上鉤,然后一路引著他,鉆進他們早就設(shè)計好的陷阱之中?

  弛虞府門前,弛虞忠驚詫的臉又浮現(xiàn)在他的眼前。

  他當(dāng)時看見自己出現(xiàn)在府門前,是真的感到意外嗎?還是他早有預(yù)料,一切都是演出來的?那他要有多好的演技,才能同時騙過自己和青阮兩個人的眼?

  還有那隊弓弩手......是他們一早就做下的準(zhǔn)備,還是弛虞忠見他們追過來,想要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而臨時起的意?

  想不明白。

  人心如深海,烈日刺不穿。

  他忽然覺得有些累,將頭埋在了雙手之中。

  “世子?”沈青阮關(guān)切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他又抬起頭來,勉強笑了笑,道:“沒事,只是覺得人心太過復(fù)雜,有些......難受罷了。”

  聞言,沈青阮臉上忽然露出一絲奇怪的表情。像是不忍,又像是猶豫。見凌蕭怔怔地望著他,他雙眸一閃,轉(zhuǎn)過臉去躲開了。

  “......我手上不便,世子來幫我束發(fā)吧。”半晌,他忽然道。

  “嗯?”凌蕭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沈青阮又轉(zhuǎn)過頭來,對他揚了揚小包子一般被牢牢包裹起來的右手,眉眼一彎,露出一個孩童般嬌憨無賴的笑。

  “我......”凌蕭卻忽然扎手扎腳起來,“我從未幫人束過發(fā)。要不,還是讓府內(nèi)的丫鬟來吧?!?p>  聞言,沈青阮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凌蕭猛地意識到,他的身份不能被別人得知。如此看來,還真得他親自上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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