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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京夢聞錄

第三百七十四章 有朋自遠(yuǎn)方來(一)

元京夢聞錄 麥麥青芒 1977 2021-02-21 18:33:00

  這些想法顯然在沈青阮心中壓抑了許久,一番話說完,他忍不住輕輕吐了口氣,看了看凌蕭,又道:“還有心臟一事。我仔細(xì)想過了,卜文中的‘心臟’指的也許并不是胸腔內(nèi)的那個器官。卜文使用的是一種非常古老的語言,也許在那個時候,‘心臟’這個詞還有別的意思,與我們現(xiàn)在說的毫無關(guān)系。所以你莫要胡思亂想,更不要因?yàn)榛镁撑c我的卜文重合而有任何負(fù)擔(dān)?!?p>  聞言,凌蕭也暗暗嘆了口氣,卻并不是因?yàn)檩p松,恰恰相反,原本他并不信鬼神,對鐘祈之的話也嗤之以鼻,不相信什么紫微國師,更不相信沈青阮會是他的轉(zhuǎn)世??陕犃怂讲诺脑挘煊X到他字里行間極力隱忍的憂思與恐懼,他才忽然意識到,也許并不是所有人的想法都與自己是一樣的。

  他所不贊同的,他所嗤之以鼻的,也許只是因?yàn)樗娮R太少,學(xué)識太淺。而宇宙洪荒,荏苒千萬載,世上有太多東西是超出他的認(rèn)知以外的。尤其他對面的人是沈青阮,十三歲入翰林院,被世人尊為文曲下凡的蘭琴公子,能讓他如此憂懼的事情,又怎會是亂七八糟的無稽之談?

  沒錯,他方才的分析的確頭頭是道,他又一次用強(qiáng)大的邏輯堵住了自己的每一絲疑慮??蛇壿嬀湍艽斫^對正確嗎?萬一呢?

  別的暫且不提,沈氏嫡系子孫能通過特殊的血液與先祖的靈魂達(dá)成交流,進(jìn)而繼承通神之力這一點(diǎn)就毫無邏輯可言。但凡與此事沾邊的,似乎也都不可以用常理來推斷。

  既然邏輯在此事上已經(jīng)不起作用,那么是不是可以說,他姑母對卜文的理解雖然異想天開,但其實(shí)還是有那么一絲——哪怕只是萬中無一的那么一絲絲——可能性呢?

  一想到這一點(diǎn),他心里就有些發(fā)堵。沈青阮擔(dān)憂的顯然也正是這一點(diǎn),所以一番話雖然被他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可話音落幕,他的雙目中卻依然陰霾密布。

  這一點(diǎn)凌蕭再理解不過,因?yàn)樗麄冇兄粯拥木髲?qiáng)與驕傲,在骨子里,他們其實(shí)是一樣的人。

  設(shè)想此時面臨這一切的不是沈青阮而是他,他知道自己也許會在十幾日后,在不知道什么的機(jī)緣之下完全被另一個人取代,他的靈魂,他的思想會在一瞬間灰飛煙滅,那他可能會原地發(fā)瘋。

  只是稍微想一想,心里就受不了了,可青阮呢?這個噩夢已經(jīng)伴隨了他十幾年,就像是一團(tuán)烏云罩在頭頂,不知何時命運(yùn)的狂風(fēng)暴雨就會欺壓下來,而他卻毫無反抗之力。

  如此想來,他的反應(yīng)其實(shí)已經(jīng)算是十分節(jié)制的了。

  “唉......”忽然覺得心累,凌蕭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

  轉(zhuǎn)眸一看,沈青阮也垂首坐在床沿上發(fā)呆。大概方才的談話也勾起了他的諸多心事,窗外灰蒙蒙的天光為他的輪廓打上了一層毛邊,他逆著光的側(cè)臉有些憂愁。

  是啊,方才聽鐘祈之說他昏迷了五日。那是不是意味著,再過半月,他就要去進(jìn)行那道要命的考驗(yàn)了?

  卜文所示的內(nèi)容尚未弄清,命運(yùn)的枷鎖卻已經(jīng)“喀啦”“喀啦”地逼近了。他心里該有多么焦灼,單是想想就覺得窒息。

  “青阮。”心里難過,他輕輕喚了喚他的名字。

  沈青阮回過頭來,目光卻比他想象的要平靜許多。

  是啊,他一向是平靜的。哪怕遇到再大的事他也都是從容的,完全不符合他十六七歲的年紀(jì)。

  可面上是鎮(zhèn)定的,那心里呢?也如表面一般冷靜自持嗎?還是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把一顆心都燒得滾燙了,卻還是壓抑著,默默隱忍著,不發(fā)一言?

  想著,他心里越發(fā)難受,張了張口想要說些什么,門外卻忽然傳來了一大群腳步聲。

  “......真的醒了?不是回光返照,是真的醒過來了?”一個男聲傳來,無比熟悉,幾月不見又沉穩(wěn)了許多。

  凌蕭愣了愣,看著沈青阮道:“九殿下?”

  沈青阮看起來也有些意外,抬眼看了看門外,隨口道:“嗯,姑母的靈柩入陵當(dāng)晚,他們的船就到了。姑母生前與弗......與九皇子妃曾是好友,此次得知姑母靈柩歸鄉(xiāng),她特意與九皇子一同奔喪來的。不過他們怎么這么快就過來了,難道是半路遇上了醫(yī)官......”

  他越說聲音越低,凌蕭皺了皺眉,下意識覺得事情有些古怪:“奔喪?”

  “呵,”沈青阮收回目光,輕輕嗤笑了一聲,“奔喪只是明面上的由頭,畢竟現(xiàn)在是非常時期,做什么都不好太露骨,總要尋個過得去的說法才成。”

  “那他來虞州......”凌蕭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沈青阮垂眸看了他一眼,語氣卻忽然變得戲謔起來:“說起來,我不在的那幾日,你與鐘祈之在蓮舟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你傷重垂危時他哭得如喪考妣,后來你昏迷著他更是寸步不離,甚至連我的行蹤都不關(guān)心了。”

  “還能有什么,之前都告訴過你了?!绷枋挼?,“無過是太子的人找上門來,我舉手之勞保了他一條手臂而已?!?p>  “一條手臂可不是小事,”沈青阮輕輕一哼,“怪不得他對你如此上心。他既然對你如此上心,對他的主子自然就沒那么忠心。之所以還沒有倒戈,一是出于懼怕,或是有什么把柄落到了別人手里,這第二么,大概就是心里還沒掂量清楚吧?!?p>  “但對于上位者而言,生了異心的下屬就跟會咬人的狗沒什么區(qū)別,一樣不能讓他放心。既如此,他自然要派個更得力的助手來。一個身份足夠,又不容易生出異心的心腹之人。把他的心意帶到西南,讓他足不出戶便可運(yùn)籌帷幄,掌控全局。”

  “你是說......九殿下。”凌蕭神色一凜。

  “現(xiàn)在該叫寧王殿下了?!鄙蚯嗳钜馕渡铋L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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