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女子說完輕輕拍了拍手,自她身后立刻押上來一串俘虜。眾人定睛一看,只見當(dāng)首是朝廷欽使陳嘉運,后面跟著沈氏二老爺,三老爺,湛盧,斷了腿的魏永澄,還有一連五名鎧甲暗影。十幾人都耷拉著腦袋,不知是受傷太重,還是被敲暈了,都昏迷不醒。
“卓兄,桑兄,尉遲......”章黎大驚失色,回頭望著崔峨峨,“怎么會?”
崔峨峨搖了搖頭,眉頭緊皺,顯然方才局勢太亂,他也沒料到己方已經(jīng)折損了這么多人。
“看樣子,閣下似乎有些吃驚啊?!焙谝屡涌┛┮恍?,“這些只是生擒來的俘虜,還不算方才中箭死了的。閣下一來就只顧著逞英雄,大概還沒來得及清點一下己方的傷亡人數(shù)吧?不如就在這兒點點名,看還有幾個兄弟僥幸茍活?”
紅甲人帶著面具,看不清喜怒。但章黎看到他身側(cè)的雙拳緊緊握起,顯然心頭已是怒極。
他不說話,對面黑衣女子也不急,一雙魅惑的眼睛靜靜地審視著他。雙方正僵持著,忽然,俘虜隊伍里有人哼了一聲,悠悠轉(zhuǎn)醒。眾人轉(zhuǎn)眼望去,就見陳嘉運晃著須發(fā)花白的腦袋睜開了眼,懵懂地看了一圈,最后將目光落在了黑衣女子身上。
“陳湘湘!”他厲聲喝道,又指著沈重山,不敢置信道,“你們......你們竟然......”
“誒,大人請注意言辭。”黑衣女子回身望著他,“這話讓您說的,好像奴家與沈大人有一腿似的。這種事奴家倒是不介意,不過沈大人可是出了名的專情,聽了怕會心里不舒服喲。”
“你......你們......唉!”陳嘉運仿佛還是不敢相信眼前一幕,但恨恨了半天什么都說不出來,只能仰天長嘆。
倒是沈重山頗為意外地在他與黑衣女子之間看了看,遲疑道:“怎么,你們認(rèn)識?”
“沈重山,你裝什么糊涂!”不等黑衣女子開口,陳嘉運就怒斥道,“溯陵的事難道不是你倆合謀弄出來的?明面上裝作是東宮的走狗,暗地里卻倒打一耙,沈大人呀沈大人,你可真是好大的本事呀!”
“你在說什么?”沈重山困惑地眨了眨眼。
“沈大人,”黑衣女子上前一步,擋在二人之間,對沈重山嬌笑道:“一個糟老頭兒的話,當(dāng)什么真呢?他不過是在拖延時間而已,大人莫要被他騙了。”
“是嗎?”沈重山狐疑地?fù)P了揚眉,又要問陳嘉運什么。黑衣女子卻瞇了瞇眼,朝對面的紅甲人示意了一下,然后湊到沈重山身邊,輕聲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p> 沈重山這才反應(yīng)過來,又看了陳嘉運一眼,沒再多說什么,若有所思地回過頭來,繼續(xù)與紅甲人對峙。
隨著他們二人的目光,陳嘉運這才注意到樹林對面還立著一行人,也瞇眼看去。看到那一身紅甲的身影,他不禁瞳孔一縮,接著,做了個令眾人都大驚失色的舉動。
“紅面大人!”他恭敬道,竟然低頭對他致了個禮。
眾人不禁齊齊一驚,能讓朝廷欽使低頭行禮,這個紅甲人到底是什么來頭?就連一眾暗影也紛紛側(cè)目,顯然雖然一起組隊出任務(wù),但他們對這個領(lǐng)頭大哥的真實身份并不清楚。
面對一眾驚疑的目光,紅甲人卻波瀾不驚,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見狀,沈重山的眸色又深了深,低頭在黑衣女子耳邊說了什么。
話音未落,忽聽陳嘉運慨嘆道:“家有老牛,夜夜哀鳴。舊衣襤褸,歸期不定。院落梧桐,平地風(fēng)起。驚飛倦鳥,無枝可棲。唉......”
他的感慨來得突然,又言辭模糊,眾人不禁齊齊轉(zhuǎn)過頭去,茫然地看著他。
沈重山皺了皺眉,對黑衣女子耳語道:“什么意思?”
黑衣女子也罕見地皺起了眉,望著陳嘉運頹喪的側(cè)臉,目光閃爍不定。
而聽了陳嘉運的話,紅甲人卻仿佛忽然領(lǐng)悟了什么,將崔峨峨招到身邊囑咐了幾句。
見狀,沈重山心中警鈴大作,大步走到陳嘉運身邊,劈手把他砍暈了過去,然后大喝道:“還跟他們啰嗦什么?他們的人都快死絕了,剩下的這幾個也是氣數(shù)將盡。兄弟們一鼓作氣,把他們一網(wǎng)打盡,金銀財帛,高官厚祿,想要什么,大人我無不滿足!”
話音剛落,他身后的關(guān)勇率先附和地大喝一聲,手中連弩對著紅甲人就是“嗖嗖嗖”十支短箭。
見他行動,其余弓弩手也都紛紛就位。黑衣女子打了幾個手勢,破風(fēng)聲四起,不大的樹林瞬間又被箭雨籠罩了。
崔峨峨大喝一聲,黑白雙劍在幽暗的火光里舞出虎嘯龍吟。一頂無形的氣罩將他護(hù)佑其中,尖嘯的短箭射在其上,就像是碰到了一堵無形的墻,紛紛墜落在地。
見他實力全開,其余鎧甲暗影齊齊凜然。
章黎禁不住大贊道:“黑白雙劍崔峨峨,果然名不虛傳!咱鷹北黑熊也不能扯后腿,姓沈的,今日爺爺就叫你開開眼!不把你個王八羔子的狗頭擰下來當(dāng)尿壺,爺爺?shù)拿忠院蟮惯^來寫!”
聽了他氣勢洶洶的一喝,其他鎧甲暗影也都重整旗鼓,紛紛握緊手中兵刃,與漫天箭雨搏斗起來。一時間,整片林子里只聞“乒乒乓乓”之聲。
在此掩護(hù)之下,紅甲人瞅準(zhǔn)縫隙,悄沒聲息地退了出去。
在他之后,不過片刻,又一道暗影也撤出了樹林。二人一前一后,順著空無人煙的小徑一路上到山頂,沈府禁地之前。
“咦?”見到禁地中尸骸遍野,大門洞開之景,紅面不禁一怔。低頭查看了一下尸骸身上的傷口,他微微踟躕了一下,又繞到青銅大門背后,看到插進(jìn)山巖里的那柄長劍,腳步明顯頓了頓。
但猶豫只不過一瞬間,下一刻,他毅然決然地轉(zhuǎn)過身去,一頭沒入山腹的黑暗之中。
跟在他身后,與他保持著足足三十丈距離的另一道暗影看到眼前之景卻沒有半點驚訝,一點遲疑也無,只在門邊謹(jǐn)慎地聽了聽黑暗中的動靜,確定人已走遠(yuǎn)便也一頭沖了進(jì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