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我......”
捕捉到這兩個字,凌蕭心頭“咯噔’一下,忽然毫無預(yù)兆地崩潰了。一時間,夢境和現(xiàn)實(shí)再也分不清楚。他的腦子糊涂起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他再次清醒過來,就感覺手掌劇痛,上面滿是鮮血。寒氏月在一旁死死地抱著他,而他的雙臂酸痛到麻木,卻還是在一下一下地?fù)]舞著,砸向已經(jīng)滿是血手印的晶石鏡。
“凌公子!這樣不行!晶石鏡砸下去會傷到他,也會讓事情變得更糟!”寒氏月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地涌入耳窩。
凌蕭一下子回過神來,忙道:“那還有沒有別的入口?還有沒有別的入口?”
寒氏月沉痛地?fù)u了搖頭:“斷龍石一經(jīng)放下,非獻(xiàn)祭之禮完成不能再開?!?p> “完成......”凌蕭喃喃囁嚅道,目光一閃,“那要是完不成呢?”
“終會完成的?!焙显骂澏吨瓜铝搜垌?,“不管成不成功,一個時辰后月光移去,蠱池都會重歸平靜。屆時斷龍石會沉到地下,入口也會再次打開?!?p> “那他......”凌蕭顫抖著望著晶石鏡。
“沒有別的法子,”寒氏月哀慟地閉了閉眼,“凌公子,事已至此,一切已成定局,沒有別的辦法了。阿阮他......”
“我不信!”凌蕭大吼起來,一把甩開他的手,指著晶石鏡下的蠱池道,“他就在咱們下面,不到三丈的距離,咱們甚至能看得到他,難道就這么眼睜睜地看著他死嗎?”
“凌公子,若有辦法,我怎么會不救呢?”寒氏月道,聽到“死”那個字,忽然落下了一滴眼淚。
這滴淚就像是壓倒心志的最后一根稻草,凌蕭腦中驀地分崩離析了。
“不可以?!彼谅暤溃峙赖骄R前,一拳一拳機(jī)械地砸了下去。
透過濃稠的血,沈青阮的臉就框在他的兩只眼眶里,滿滿的,別的什么都容不進(jìn)。目光一轉(zhuǎn),那張臉在碎裂的晶石鏡下變成了千萬個,每一張都盯著他,在鮮紅的血幕后面,蒼白如同亡靈,雙唇一開一合,反復(fù)重復(fù)著同一個詞。
“救我......救救我......”
“青阮!”凌蕭撲到晶石鏡上,貼著鏡面大喊起來,“我來救你,你堅(jiān)持??!堅(jiān)持?。 ?p> 但沈青阮仍是什么都聽不到,雙眼大張著,紫色雙瞳猶如脆弱的琉璃。
“哐”,“哐”,“哐”,凌蕭又直起身子,一拳一拳地砸了起來。
隨著他拳頭落下,晶石鏡上的裂縫更多了,可不知為何就是碎不了。他的右手已經(jīng)完全沒有知覺了,右臂也再沒有力氣。于是他又換成左手,可他的左臂上有傷,砸了不一會兒也沒有力氣了。他絕望地趴在晶石鏡上,任粘稠冰涼的血液貼在他的側(cè)臉,口中無意識地輕輕喚道:“青阮......別死......我求求你,別死......”
溫?zé)岬淖志渫略诒涞木R上,鏡面起了薄霧,下面的一切都變得有些模糊。朦朦朧朧間,他仿佛看到一滴血順著鏡面上的裂縫滲了下去,“嗒”的一下,落在幽謐的池水里。
不知為何,方才還沸騰的水面忽然靜了一下。他的心也跟著停跳了一拍,身子僵直地抬了起來。
接著,奇跡發(fā)生了。
上天仿佛聽見了他的嘶吼,池水又沸騰起來,卻不似方才那般劇烈,而是溫和的,所有的蠱蟲一起有規(guī)律地動作著,仿佛在進(jìn)行什么蛻變。
漸漸地,池水從深紫變回了赤紅。這次停留的時間極短,不過片刻功夫就變成了玫瑰紅。然后玫瑰色也漸漸淡了下去,重新變回最開始的淡粉,池水的質(zhì)地也重新變得粘稠,清新可愛,猶如女孩子愛喝的玫瑰蜜露。
沈青阮又沉睡了過去,在一方粉玉的正中。蒼白的面頰重新染上了血色,比進(jìn)入蠱池前還要紅潤,透著健康的粉。
“寒......”凌蕭無力地喚了一聲。
自打剛才起,寒氏月就不敢再看,既然攔不住他,便盤腿坐到一旁,閉目做起了禱告。此時聽凌蕭輕聲喚自己,他才又睜開眼,雙目中是一片死灰。
凌蕭怔了怔,低頭向晶石鏡示意了一下。
“怎么?”寒氏月的雙唇無聲地念出這兩個字,雙目中忽然透出無比的恐懼。
凌蕭搖了搖頭,又對晶石鏡示意了一下。
兩人仿佛同時失去了言語的能力,一個呆呆地比劃著,一個傻傻地看著。終于,寒氏月明白了他的意思,雙目一亮,瘋了一般,手腳并用爬了過來。
“阿......阿......”他看清了下方的情況,再抬起頭來便是滿面狂喜,卻好似啞了似的,掙扎半天,只吐出兩個音節(jié)。
忽然,他的喉頭發(fā)出一陣“咯咯”的響動,聲音又回歸了本位,接著一把抱住凌蕭,兩個人脫力地?fù)肀г谝黄穑骸盎盍?,他活?.....凌公子,他活了......”
“咯吱......”正在二人喜不自勝之時,晶石鏡卻在二人身下發(fā)出了一聲悠長的嘆息。二人齊齊一怔,連忙爬到一旁,驚恐地望著它。
然而并沒有想象中的恐怖畫面,只是月光漸漸暗淡了下去。在二人呆呆的注視下,晶石鏡從東面開始慢慢模糊起來,然后過渡到西側(cè),由一片蛛網(wǎng)的透明,變成一片蛛網(wǎng)的死灰。
下方的畫面消失了,四野猛地暗了好幾個度。凌蕭呆滯地眨了眨眼,不知所措地望著寒氏月。寒氏月似也有些愣怔,但他很快反應(yīng)了過來,一把把凌蕭扯了起來。
“時辰到了!”他道,“做好準(zhǔn)備!”
準(zhǔn)備?凌蕭又愣了一下,腦子空白了片刻才明白過來他在說什么。
“就是現(xiàn)在嗎?”他驀然一驚。
“就是現(xiàn)在?!焙显碌?,“阿阮已經(jīng)平安度過了獻(xiàn)祭,馬上就會醒來。咱們要在他出幽洞之前進(jìn)去,一個留在里面陪護(hù),一個出來封閉洞口?!?p> “他會選誰?”凌蕭愣愣地問了一句。
“不知道?!焙显掠行┲?,見他發(fā)呆又催了一遍,“先別想這么多了,公子快隨我來!”
凌蕭晃晃腦袋,強(qiáng)迫自己清醒過來,一把抄起紫霄劍,跟著他沿著石階一路小跑下去。二人從側(cè)面繞到圓臺后面,只見那里開了一個一人寬窄的小門,里面隱隱透出昏黃的光影。
寒氏月將他帶到門前,轉(zhuǎn)頭道:“先前我同公子說過的話,公子都還記得嗎?”
凌蕭微微頷首。
寒氏月也點(diǎn)了點(diǎn)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氣,率先進(jìn)入洞中。
凌蕭也學(xué)著他的樣子吸了口氣,低頭鉆了進(jìn)去。洞口有些矮,有些窄,蹭得他肩膀一陣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