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沈青阮牽著，凌蕭同他一起走入幽洞內(nèi)部。一進來，他才發(fā)現(xiàn)其實里面的空間頗大。他們在洞外透過晶石鏡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且在幽洞最深處，實際上的幽洞比他想象的要寬敞許多。
另一件令他意想不到的事是，這里的布置看起來像是一間臥房，除了沒有華彩的裝飾，一應(yīng)家具俱全，甚至還有一張床。只不過所有東西都是晶石打造的，在燈火下閃爍著幽謐的紫色光芒，高貴且神秘，仿佛會呼吸，仿若有魂靈。
引他進來后，沈青阮率先在桌案邊坐下，又示意他也入座。見他一直怔怔地盯著角落里的蠱池發(fā)呆，沈青阮微微一笑，道：“那只是個嚇唬人的把戲，不看也罷。”
聞言，凌蕭收回眼神，幽幽地望著他。燭火和晶石的光混合在一起，在他面上打出一層朦朧的光暈，他好看得像是神仙一樣。
他一直覺得沈青阮很像神仙，但以前更多的是因為他的氣質(zhì)，而現(xiàn)在卻連長相都像了。
是啊，雖然樣子變了些，但不得不承認，他變得更好看了。是一種糅雜了很多東西，又將種種極端完美融合的美。性別在他臉上已經(jīng)不起作用，這張臉，無論生在男人還是女人身上都毫不違和，且美得驚心動魄。
見他不再盯著蠱池，又改為盯著自己發(fā)呆，沈青阮又笑了一下，調(diào)侃道：“你果然不一樣了，那個人說我會在另一個人身上看見你，起初我還不明白，但現(xiàn)在我懂了?！?p> 凌蕭輕輕皺了皺眉，剛想問他懂了什么，腦后一根牢牢繃緊的弦卻忽然震了一下。寒氏月嚴(yán)厲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心頭一凜，連忙吞下了將要出口的話。
可話一咽下，他忽然生出了一絲詭異的感覺。寒氏月不是說青阮會處在一個混沌的狀態(tài)里，感知不到外面的世界嗎？可對面這個人完全不是這個樣子，正相反，他覺得他的頭腦很清醒，甚至能根據(jù)他的行為做出反應(yīng)。
做出反應(yīng)......他遲疑了一下，方才那些話真的是他對自己說的嗎？還是瞎貓碰了死耗子，他在腦中與別人的對話恰好與他們眼下所處的情景重合了？
見他一臉探尋地望著自己，沈青阮又笑了，這次不再看他，而是將目光落到了他背后的長劍上。
這柄該死的蠢劍，自從來到幽洞附近就開始蜂鳴，進來后更是興奮，活像條見到主人的狗，恨不得從劍鞘中跳出來。
“還是它忠心，一直跟著你?！鄙蚯嗳钶p聲道。
凌蕭在心里疑了一聲，順著他的目光回頭看了一下，又不確定地回過頭來看了看他。
“我現(xiàn)在的狀況怕是招不動它，你把它放下來吧，讓我看看它?！鄙蚯嗳畹溃p目中滿是懷念。
他在說紫霄劍嗎？凌蕭暗道，手下動了動，不知該不該按他說的做。
“放心，我能看見你，我就是在跟你說話，我想看看你背上的這把劍?！鄙蚯嗳钷D(zhuǎn)目望著他，慈愛的目光就像是父親在望著自己的孩子。
凌蕭心頭巨震，不確定地反手拔出了劍，橫置于二人之間的桌案上。沈青阮的目光果然立刻落到了劍身上，留戀地看了看，又伸出手去，在劍身上撫了撫。
他真的能看見！凌蕭不禁大驚，后脊梁猛然升起一道冰冷的觳觫。
沈青阮修長的手指在劍身上溫柔地撫摸著，就像是在撫摸自己的愛人。忽然，他的手指觸到劍身上兩個古老的刻字——紫霄。
“紫霄？”他疑了一聲，“怎么把名字刻在這兒了？難不成是給這把劍改了名兒？”
凌蕭不解地皺了皺眉。
沈青阮看了他一眼，眼波一轉(zhuǎn)，了然地笑了：“這個名字倒也貼切，但我還是喜歡原來那個?！?p> 凌蕭不受控制地動了動嘴，又在發(fā)出聲音的前一刻堪堪止住了。
沈青阮卻敏銳地察覺到了他的心思，仿佛與他心意相通似的，悠然道：“你想問我它原來叫什么？你忘了，這個名兒還是你給取的呢。上弒神佛，下斬惡鬼——”他微微一笑，雙目中劃過一縷不易察覺的懷念，“是為滅央?！?p> “嗚......”紫霄劍發(fā)出一陣悠遠的長鳴，好像在哭泣嗚咽。
滅央......凌蕭無聲地重復(fù)了一遍，又看了看顫動的劍身，心道，莫非你之前真叫這個名字，所以重新聽到舊名才會如此激動？
“是呀，它怎么能不激動呢？”沈青阮又在瞬間讀懂了他的所思所想，不顧他的驚疑，屈指在劍身上彈了一下，就好像情人間的調(diào)戲，然后抬起頭來，戲謔地望著他，“它可是把斬妖除魔的神兵，你卻用它來殺人。它發(fā)揮不出特長也就罷了，還幾次三番受你嫌棄，你說它能不委屈嗎？”
話音剛落，紫霄劍忽然猛地彈了一下，似乎在強烈附議。
凌蕭心中不合時宜地升起了一絲醋意——這到底還是不是他的劍？怎么處處跟別人穿一條褲子，專門跟他對著干？
“呵，這當(dāng)然是你的劍?！鄙蚯嗳钶p笑道，“但也是我的劍，你我都是它的主人，所以用不著吃醋?！?p> 凌蕭越發(fā)迷惑了，一個疑問在心底反復(fù)抓撓著，幾乎要沖口而出。
“怎么，有話要說？”沈青阮誘惑似的問了一句。
凌蕭抬眼看了看他，夢幻般的光暈中，他的雙眸澄凈而淡泊，像是看透世事的隱士。這雙眸子太熟悉了，他一定在什么地方見過。前所未有的好奇心折磨著他，他死死壓制著，卻頭一次抵不過自己的欲望。
終于，腦中靈光一閃，他想到了一個兩全其美的法子。
手上的血已經(jīng)凝固了，他將手指在劍身上劃了一下，用血在桌上寫下了三個字——
你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