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說話間,小二的眼神就一直忍不住地往這邊瞟。如今聽沈相夷問自己話,他登時喜不自勝,忙道:“知道,怎么不知道?就是那個平江節(jié)度使,趙擎嘛!”
沈相夷看了凌蕭一眼,見他微微頷首,便又轉(zhuǎn)過頭來對小二調(diào)侃道:“呵,你知道得不少嘛。”
“公子過獎了,”小二點頭哈腰,“咱們是吃這口飯的嘛,天南地北什么事都得知道一點。不知小的的回答公子可還滿意,還有沒有別的什么要問的?”
“暫時沒了?!鄙蛳嘁牡溃肓讼胗纸凶×怂?,“哦,還有一個。你們這兒上菜怎么這么慢,說了這么多話,肚子都餓得不行了,快去后廚催一催。”
聞言,小二連連點頭,答應著就退了下去。翁吉奴幾人也抱歉地看著他,沈相夷卻不加理會,湊到凌蕭身邊低聲問道:“這個什么趙擎,有沒有麻煩?”
“麻煩?”凌蕭挑了挑眉,“此言何意?”
沈相夷卻罕見地沒有解釋,見他不懂便收回了目光,自顧自思量起來。
凌蕭想了一會兒,不確定道:“你的意思是,他背后有沒有什么勢力?”
沈相夷抬起眼來,晦澀不明地望著他。
“應該沒有,”凌蕭道,“兩年前太子曾經(jīng)試著接觸過他,卻被圣上察覺,因此還挨了申斥。當時他兄長的獨子被人害死,兇手又在刑部大獄慘遭毒手。后來此事被卷入黨爭,愈演愈烈??蛇^不多久坊間又傳出流言,說一切都是太子在背后推手,一連串的計劃只有一個目的,就是趙擎手中的兵權(quán)。傳言有模有樣,在此之后就再沒有了太子和趙擎的消息。不過趙擎并未因此事而受任何責罰,此次又奉圣命剿滅叛軍。依我看,應當是太子陰謀敗露,趙擎與之決裂,圣上才敢在此時派趙擎來西南平叛,也算是讓他戴罪立功,自證忠心。這么看來,趙擎背后應該就是圣上,沒有別的勢力插手?!?p> “是嗎?”沈相夷輕聲道,一雙眼仍是若有所思。
“怎么?有何不對嗎?”凌蕭道。
“說不好,我是從青阮這里感覺到的?!鄙蛳嘁牡吐暤?,“當年他好像就對你說的這個案子有所保留,就是什么太子在背后攪弄風云,一石二鳥,既打擊了段氏和慶王,又設計了趙擎的兵權(quán)什么的?!?p> 凌蕭凝起了眉:“什么意思,說清楚一點?!?p> “不是我說不清楚,而是青阮自己也沒想清楚?!鄙蛳嘁牡?,“不過以我的感覺,他似乎是覺得此事還有什么蹊蹺。畢竟經(jīng)此一事,太子和慶王兩敗俱傷,誰都沒撈著好果子。再想想太子當時的舉動,有效是有效,但未免太過激進,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豈非不智?”
“不錯,這些話事后他也對我說過?!绷枋捇貞浟艘幌?,“不過這能說明什么呢?還是說,他心里還有什么想法,沒有告訴我?”
“嗯,”沈相夷淡淡地應了一聲,接著皺起了眉頭,“我感覺,他似乎是覺得整件事的發(fā)展太過刻意。怎么說呢,就好像是一個大甕,所有人都被罩在里面。而甕的外面還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添柴生火,推波助瀾......”
“嗡”的一聲,凌蕭微微一凜,整個頭皮瞬時麻起一層雞皮:“所以你問我趙擎的事,是想......”
“嗯,”沈相夷道,“若青阮所想不錯,此事背后尚大有文章。大戰(zhàn)之后最是空虛,若此時被人鉆了空子,西南乃是邊境重鎮(zhèn),豈非大大不妙?”
聞言,凌蕭的眉頭也緊緊蹙在了一起。
“不過......唉,好了。事情究竟如何尚不明晰,咱們現(xiàn)在想再多也沒用,沒準就是青阮多慮了呢?”沈相夷安慰了兩聲,又示意了一下旁邊尷尬靜坐的翁吉奴和紫柰親王。
凌蕭這才回過神來,摒去思緒,對二人抱歉地點了點頭。二人倒也隨和,見狀微微一笑,似乎并未介意他二人竊竊私語,把他們晾在一旁當了這么久的畫壁。
這時,不遠處傳來“叮叮咣咣”的響動。眾人循聲望去,只見匆匆而去的小二終于端著豐盛的飯食歸來,一張笑臉被蒸汽熏得通紅。
“來了!”他拖著長音把托盤放在案上,又把里面的飯食一一端出來,放在眾人身前。
翁吉奴從袖中取出一塊碎銀放在他手中,他掂了掂,連忙道了謝,樂顛顛地退了下去。翁吉奴呵呵一笑,又對眾人道:“寒先生囑咐過在下,說他晚些時候才能回來,請咱們先行用飯,不必等他?!?p> 沈相夷隨意點了點頭,當先動了筷子。
凌蕭若有所思地盯著他,就見他第一筷子夾的是雞肉,嘗了嘗,心滿意足地點了點頭。第二筷子夾的是魚肉,嘗了嘗,似乎不甚滿意,但也點了點頭。如此下去,他將案上的菜肴嘗了個遍,卻唯獨沒動離他最近的一盤炙牛柳。這道菜的外形與鹿肉脯相似,也是黑乎乎的,濃油赤醬。
凌蕭若有所悟,飯后碗碟被撤了下去,又上了一些甜品小食。他看到里面有一碟甜青梅,便從中取了一個,放到沈相夷的小碟里。
沈相夷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雖不明所以,但很是高興,夾起來放進嘴里,嘗了嘗,道:“嗯,很好吃,很酸呢!”
“是嗎?”凌蕭也笑了笑,另夾了一個吃了。滿嘴甘甜,齒頰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