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慌亂中，凌蕭大聲問沈相夷。
“閉嘴，跟著我跑！”沈相夷一口喝斷了他。
凌蕭有些猶豫：“可里面還有人......”
沈相夷卻一點(diǎn)犯傻的機(jī)會都不給他，依舊牢牢抓著他的手腕：“能跑出來就跑，跑不出來就死，你救不了他們！”
聞言，凌蕭雙眉一凜，猛地停下腳步：“到底出了什么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沈相夷不安地回頭看了看，隨口敷衍道：“你哪兒來的那么多問題，有什么話出去再說不行嗎？”
“可是......”
“別可是了！”沈相夷大力拽住他，又往外面跑去，“禁咒一發(fā)，熔巖蔽日，方圓百里，無人生還。這不是你一個凡人能抵擋的，要命的就趕緊跟我跑！”
說完，他再不理會凌蕭的異議，拉著他一路跑出了山洞，又順著雪路往下沖了一段才堪堪停住，回頭向上望去。
只見狹小的洞口中又陸續(xù)沖出十幾個人來，同他們一起沖出來的還有數(shù)以百計的蝙蝠，黑壓壓的一片，嘯叫聲直沖峰頂。十幾個人都揮舞雙臂在頭頂撲打著，見撲打不過又紛紛向旁邊跑去?？赡侨候饏s好像并沒有攻擊的意思，在他們頭頂盤旋了一陣就向著一個方向飛了出去。眾人驚魂未定地望著蝙蝠黑壓壓的陣型，直到它們變成一個個幾不可見的墨點(diǎn)消失在天際，這才紛紛松了口氣。
凌蕭和沈相夷一直怔怔地望著他們，他們定下神來后也注意到了他們。大眼瞪小眼，凌蕭看看沈相夷拽著自己的手，又目測了一下他們沖下來的距離，忽然覺得有些尷尬。
寒氏月似乎也察覺到了他們的尷尬，快步走下雪坡，來到他們面前，問道：“二位可還安好？可有受傷？”
凌蕭覺得越發(fā)尷尬了，搖了搖頭，道：“沒有?！?p> 寒氏月又去看沈相夷的臉色，眉頭一皺，剛要說什么，沈相夷先急沖沖地問道：“里面怎么樣了？人都逃出來了嗎？”
“呃......逃？”寒氏月有些不解。
凌蕭清了清嗓子，道：“方才出了什么事？為何忽然慌亂？”
“哦，就是方才在山洞深處發(fā)現(xiàn)的那些東西。”寒氏月道，“那里果然有人逗留過，并且還未離開。他們好像是在找什么東西，在角落里挖了個洞，又把洞口封好了，從外面什么都看不出來。方才我們正在洞內(nèi)討論，他們忽然從洞里沖了出來，還大叫救命。我們的人把他們拉了出來，誰知他們身后竟然跟了一大群蝙蝠。大家都受了驚嚇，紛紛往外跑，跑到外面才發(fā)現(xiàn)那些蝙蝠并不攻擊人類，全是虛驚一場。”
“就......就這樣？”沈相夷傻了眼。
“就是這樣?！焙显碌溃皣鴰熡泻我蓡枂?？”
“沒......”沈相夷微微搖了搖頭，“沒有?！?p> 寒氏月松了口氣：“既如此，還請二位隨在下回山洞中去。此地寒冷，莫要著涼。”
“哦，”沈相夷回過神來，四處看看，似乎這才覺得寒風(fēng)刺骨，不禁緊了緊風(fēng)領(lǐng)，道，“走吧?！?p> 凌蕭也默默跟在后面，腦子里卻還在想他方才說的“禁咒”。
一行人有驚無險地回到洞內(nèi)，就見地上縮著三個衣衫破舊的漢子，全都面黃肌瘦，胡子拉碴，根本看不出年紀(jì)。
“這是怎么了？”沈相夷指著他們道。
“就是他們在里面挖了洞?！焙显碌?，轉(zhuǎn)眼問那三人，“你們來這里做什么？挖洞是要找尋何物？”
“唔唔......”三人同時發(fā)出幾聲驚恐的尖叫，背靠背擠作一團(tuán)，好像被嚇丟了魂，話都說不出來。
“我們不是壞人，”這時阿玥走了上來，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珠道，“我們是做生意的，要到東陵去，路過此地，不巧撞見了你們的秘密，有點(diǎn)好奇而已。不過既然我們方才幫了你們，作為答謝，要你們告訴我們實(shí)情也不為過，不是嗎？”
也不知是耳朵不好還是怎的，聽了阿玥的話三人還是方才那副表情，唯一的不同是縮得更緊了，大有要和同伴融為一體的架勢。
阿玥還要說什么，寒氏月卻眉心一緊，抬手阻住了他。
“怎么？”阿玥不解。
寒氏月沉吟了一下，張口道了句凌蕭聽不懂的話。
沒想到，三人一聽這話立刻有了反應(yīng)。其中一個甚至哇哇大叫起來，說到最后竟然痛哭流涕，跪在地上沖著寒氏月“砰砰”磕頭。
“盜墓的？”沈相夷低聲道，似乎有些猶疑。
凌蕭一凜，猛然意識到這三人應(yīng)該是東陵人，聽不懂江國話，所以方才才會問而不答。不過......“盜墓賊？”他看向沈相夷，又把三人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遍，不由皺起了眉。
那廂寒氏月又拋出了幾個問題，三人開始還眼神閃爍，似乎有什么事不愿說。但在寒氏月的威逼利誘之下，不過一炷香的功夫三人便紛紛吐口。
阿玥見凌蕭一直皺著眉，體念他不懂東陵語，便把三人說的話給他翻譯了過來。聽完后凌蕭恍然大悟，但見三人為著這么個虛無縹緲的目的以身涉險，又向他們投去了批判的眼神。
“那個領(lǐng)頭的說，”阿玥童音清脆，“他們?nèi)嗽瓉砀傻牡拇_是盜墓的勾當(dāng)，但好幾年前就洗手不干了。不過他們干慣了一本萬利的買賣，別的本事沒有，停了活兒就沒了經(jīng)濟(jì)來源。家里有好幾張嘴等著吃飯，老婆鬧著和離，爹娘爭著上吊，小孩兒餓得前胸貼后背，他們沒法子，只得重操舊業(yè)。不過這次他們打算干票大的，一次把一輩子的錢都掙出來。所以......咳，所以......他們準(zhǔn)備把紫微國師的墓給盜了。”
阿玥說到此處就抿住了嘴，似乎在強(qiáng)忍著爆笑。
紫微國師不是魂飛魄散而死嗎？尸體都沒有，哪兒來的墓，難道是衣冠冢？凌蕭詫異地看向沈相夷，就見他一臉不耐，整張臉上寫著“愚不可及”四個大字。
四下接連響起一串古怪的聲音，“咳咳”的清嗓子，“咕咚”的咽唾沫，阿玥忍得辛苦，說話時連聲音都發(fā)起顫來。
地上三人不明所以地看了看他們，見他們只是神色古怪卻并不像是動怒，便繼續(xù)說了下去：“咱們查閱了很多古籍，終于在一本書上看到了相關(guān)的記載。說紫微國師死后并沒葬在東陵，而是葬在了他的出生地江國。但他又掛念著東陵的子民，所以把墓址選在了兩國交界的雪山上。那書里還說了什么黑石，什么金光罩頂一類的，這些風(fēng)水定位的法子你們也不懂，反正咱們在雪山上來回走了好幾趟，終于找到了這里。”
“這里？”阿玥奇道，“這黑石洞來來往往，但凡過路都要在此歇腳，你說紫微，咳，你說他的墓在這里？”
“誒，這你們就外行了！”三人中的頭領(lǐng)煞有介事道，“你可知這洞里的石頭為啥是黑色的？實(shí)話跟你們說，咱們看過了，這些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石頭，而是一種玉！”
“玉石？”翁吉奴立時起了興趣，轉(zhuǎn)頭看看流光溢彩的四壁，撫須道，“嗯......如此猜測倒也有些道理。”
“可不是？”見他附和，盜墓賊不禁沾沾自喜，“這可不是一般的玉，這玉的名字叫‘尸玉’，是專門用來保存尸體的。被這種玉包裹起來，尸身能千年不朽！”
“呼！”沈相夷終于忍不住，重重地出了口氣。
翁吉奴看了看他，似是起了玩心，又道：“那你們真的找到墓室了？”
“當(dāng)然！”頭領(lǐng)道，“不過......”
“不過什么？”
“不過那墓里沒有棺??！”頭領(lǐng)身邊的小弟搶先道。
見他們一臉忿忿，眾人又無聲地笑了一輪。
“沒有棺槨，倒是歇著一大群蝙蝠?！卑h語帶譏諷，“你們費(fèi)了這么大的勁卻什么都沒找著，這么看來可真是虧大了呀！”
“誰說我們什么都沒找到......”方才說話的小弟氣不過，又要搶先發(fā)言，這次卻被頭領(lǐng)眼疾手快地?fù)v了一拳。
“哎喲！”他吃痛地叫了一聲，回頭道，“大哥，你捅到我的腰眼了！”
“閉嘴！”頭領(lǐng)低喝一聲，偷眼看了看頭頂眾人。
寒氏月立即捕捉到了他的小動作，眉心一凜，道：“難不成這地下另有乾坤？”
聞言，頭領(lǐng)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卻呵呵訕笑道：“哎呀，哪有什么乾坤？就是咱們兄弟幾個犯傻，聽信了那書上的鬼話，白來這雪山一趟，卻什么都沒撈著?！?p> “哦？是這樣嗎？”阿玥也回過味來，瞇著眼審視著擠成一團(tuán)的三人。
“呵，騙你們干啥呢？”頭領(lǐng)道，又往里擠了擠，“就像你們開頭說的，這黑石洞人來人往，國師的墓怎么會在這種地方？”
“似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似乎這黑石洞以前并不在去往東陵的必經(jīng)之地上?！焙显麓鬼剂?，“我記得史書有載，三百年前此處曾發(fā)生過一次地震，之前的通路被掩埋了，而這個洞被震了出來。前人在摸索新路線時發(fā)現(xiàn)了這個洞，這才把它用作來往歇腳之處。如此看來，若這下面果真有一座古墓，邏輯上倒是也說得通?！?p> 聞言，頭領(lǐng)越發(fā)不安了，瘦小的身子扭了兩下，雙手也不自覺地伸到了背后。
他旁邊的小弟似是替他委屈，抬頭道：“我大哥真沒騙你們，那下面真不是墓，就只有一把劍，還是石頭做的，黑乎乎的，上面纏了一條蛇......”
聞言，凌蕭和沈相夷猛然一凜，迅速對視了一眼。
“等等，你們中間藏著什么東西？”耳邊忽然響起一聲大喝，是阿玥。他個子矮，又一直一瞬不瞬地盯著三人，果然被他逮到了貓膩。
凌蕭二人又迅速把目光轉(zhuǎn)移到三人中間的位置，卻見那頭領(lǐng)迅速把什么東西往里推了推。但凌蕭眼尖，還是看到了一個角。
就在他想要出手的時候，身邊的沈相夷比他行動更快，已經(jīng)如疾風(fēng)一般沖了出去，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把三人藏在身后的東西拿在了手里。
眾人回過神來，就見他手上躺著一個灰撲撲的物件，被一團(tuán)抹布一樣的東西包裹著，打開之后是一個巴掌大的木盒。木盒表面雕刻著古樸的花紋，似乎是上好的紅木，包漿紅潤亮澤，一看就是上了年紀(jì)的老物件。
頭領(lǐng)一直緊緊盯著他的手，見木盒露出真身猛地紅了眼，竟然從棉靴里抽出一把匕首，發(fā)瘋一般撲將上來，口中嗚哩哇啦地大喊。
驚變突發(fā)，眾人都沒反應(yīng)過來。眼見著頭領(lǐng)手中的匕首就要落到沈相夷的頭頂，沈相夷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抬手對他一指，那人便定在了原地，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動都動彈不得。
眾人都被這一手嚇了一跳，凌蕭卻眼尖地看到了他的動作。這并不是什么法術(shù)，他只是以極快的速度和極強(qiáng)的力道點(diǎn)了那人的穴。不過這種不借助任何外物，隔空點(diǎn)穴的手法已經(jīng)十分令人咋舌，所以他眼中也露出了幾絲驚異。
見大哥都著了道，剩下的兩人都害怕地蜷縮起來，實(shí)打?qū)嵉乇г诹艘黄?。而沈相夷卻沒心思炮制他們，打從第一眼看到這個盒子起，他就像是被勾了魂，直到現(xiàn)在都沒移開眼神。凌蕭就站在他身側(cè)，清晰地看到他托著盒子的手在微微顫抖。
“這是什么？”他低聲道。
沒有反應(yīng)，足足過了良久，沈相夷才輕輕吸了口氣，道：“這個盒子被下了禁咒?！?p> “禁咒？”又聽到這個詞，凌蕭不禁心頭一緊。
“對，”沈相夷道，抬眼望著眾人，“你們現(xiàn)在速速撤出這個山洞，有多遠(yuǎn)走多遠(y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