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彌牽著小女孩的手，扭頭看到巷子口走出來一個小混混，他便不在意了，轉(zhuǎn)身拉著小女孩繼續(xù)散步。
“站??！”
聽到方才的小混混在喊自己，許彌轉(zhuǎn)身看著他，不知道這個小混混叫自己站住是想干嘛？
他道：“有事？”
姜滿天的手停留在刀柄上，他渾濁的眼睛死死的盯著這個轉(zhuǎn)身問他有事？的男人。
這個白衣男人，這把刀。
這時鋪面而來的，給他的竟是一股滿腹經(jīng)綸的浩然之氣，竟如此的讓他拔不動刀，提不起粗鄙的切磋念頭。
他不應該是一把刀，他應該是一卷書，一卷可教化天下黎民百姓的浩然正氣之書。
自慚形穢，年少時也曾是個書生的姜滿天對許彌拱了拱手。
他恭敬的躬身道：“先生大才，可否為在下的刀指點解惑？在下感激不盡?！?p> 驚訝的看了眼小混混，許彌沒想到眼前這人竟如此的彬彬有禮。
他想了想，道：“你找錯人了，我善用劍。”
許彌所言不虛，彌劍道主善用劍，這是仙盡皆知的事。
眼前的人拱手躬身著，他聽到了許彌的話。
姜滿天眉頭輕皺，他抬頭看向許彌，看向眼前的這個男人。
這人，這書，這刀，好快，好快好快，分明是把好快好快的刀。
他不會看錯的，因為他沒有瞎。
看著對方誠懇的表情，許彌想到了什么，又多看了小混混一眼。
他心頭暗嘆道，此子眼力不凡，許彌知道對方在看什么了，又看到什么。
他善用劍沒錯，但他年輕時也使過刀，一把很快的刀，長三尺、寬一寸、短柄直尖，快若驚鴻。
許彌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眼前的小混混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他紅著眼睛，神情莊重的道：“求先生指點?！?p> 姜滿天跪倒在地，名揚文泰的他，天下八百名刀客的刀首，本不應這么的沒有骨氣。
要知道，面對朝廷、面對帝王、面對化外修士，他也不曾低過半分頭顱。
可為了眼前的這個男人，這把快若驚鴻的刀，他，姜滿天，愿意低頭。
愿意懇求對方指點，愿意放下刀客執(zhí)著的面子。
只為再一次拔刀，只為再一次挑戰(zhàn)那人的劍。
姜滿天心甘情愿，跪倒在地的懇求對方指點他。
許彌低頭看了眼瞪大眼睛的小女孩喻錦，摸了摸孩子的頭。
對她道：“你躲那邊去。”
指了指墻角，許彌示意小女孩過去那邊，他心血來潮，想要指點指點眼前的這個小混混了。
小女孩看了眼方才的絡腮胡大叔，又看了眼許彌，乖巧的哦了一聲，便退到一旁。
許彌低頭看了眼小白蛇，伸出一只手對它道：“上來?！?p> 小白蛇晃了晃腦袋，聽話的弓身躍起，纏繞在許彌的臂彎手背上。
許彌手腕輕甩，臂彎纏繞的小白蛇呲嘶的吐了吐信，被他握住尾巴，直愣愣的倒提在手。
他對眼前的小混混道：“出刀吧。”
許彌手中的小白蛇這會無辜的叫出了聲：“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條蛇?！?p> 高冷的小青蛇見狀挺直身子，悄悄的左右搖擺，退到一旁的小女孩那邊。
在許彌對面，跪倒在地的姜滿天聽到小白蛇口吐人言，詫異的抬頭看了眼，便不在意了。
南嶺鬧妖的事他早有耳聞，姜滿天也曾見到過幾頭頗有靈性的野獸。
不是沒有殺過，故他這會也不怎么驚訝。
化外修士他也不是沒有斬過，這里是王朝疆土，天王老子來了也得趴著。
如他這般的高手高手高高手，和朝堂上的大人物們，才是此地食物鏈頂端的人物。
姜滿天看著手中持著蛇刀的許彌，對方喊他出刀。
他起身將右手放在腰間掛著的刀柄上，目不轉(zhuǎn)睛的盯著許彌。
時間過去了這么久，兩人周遭這會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的鄉(xiāng)野鎮(zhèn)民。
小的老的少的，男的女的動物的，清風鎮(zhèn)南邊外街的路人們紛紛圍了過來。
他們在許彌和姜滿天兩人的二十步外駐足，吵嚷的人群中混雜著幾個挎刀背劍的身影，這個安全距離是他們提出來的。
“娘、娘你看，那條蛇會說話誒，它是娘你常說起的南嶺里的妖怪嗎”一個小女孩拽了拽身旁婦人的袖子。
“汪汪……?！?p> …
“那不是方才逛街的那位大人嗎？他在和誰切磋嗎？”
“那人又是誰？邋里邋遢的，看起來不像什么厲害角色啊？”
…
“好強的氣場，那兩人是誰，年紀輕輕，刀意竟修得如此利害?！?p> “姜…滿…天，文泰天下第一快刀！”負劍的灰袍老者一字一句的念叨道，他布滿褶皺的臉滿是震驚。
…
場中，姜滿天凌亂的發(fā)絲無風自動，他的手仍在刀柄上放著，灰麻的布條從刀鞘緩緩滑落。
姜滿天散漫了八余年的眼神，此刻變得認真，變得專注，他一手握刀柄，一手扶刀鞘，死死的盯著許彌。
他輕道一聲：“先生小心。”
澎湃如潮的刀意從姜滿天的每一個眼神，每一寸衣袍中涌了出來。
空曠的街頭響起了嘩啦嘩啦的流水聲，一疊壓過一疊，姜滿天散漫的眼神變得冷漠冰寒。
宛若天降驚雷，一點寒光乍放，剎那刀出如虹。
一聲冷冽的刀吟，姜滿天刀已出鞘，連綿不絕的刀勢化作狂風，化作暴雨，朝許彌的面門席卷而去。
刀意澎湃激昂，無風起浪。
他的長刀尚未殺至許彌身前，周遭的泥瓦墻上已是遍布劃痕。
面對這先發(fā)制人的疾風驟雨，面對姜滿天連綿不絕的冷漠刀意。
許彌神色自若的看著，看著對方握刀的手，看著對方出鞘的刀，看著對方狂放的刀意，看著對方拔刀殺至他的面門。
許彌動了，他提著蛇刀的手動了。
很快，又仿佛很慢，許彌手中握著的九寸蛇刀從胸前一晃而過。
小白蛇刀砰的一聲攔在胸前，將距離他心臟僅有三寸的刀尖挑飛出去。
抬腳收腳，許彌再一腳將飛身而至的姜滿天給踹的滾落在地，欺身近前，他的蛇刀抵在對方眉心。
“刀還可以，但你的眼神手腳太慢了?！痹S彌頓了頓，又道：“不是你的刀不夠快，而是你駕馭不了更快的刀?！?p> 點到即止、話音未落，許彌的身影已然出現(xiàn)在小女孩的身邊，牽起她瘦小枯黃的手，許彌朝街外走去。
水泄不通的圍觀行人們紛紛退卻出一條道路，一條寬闊到足以讓許彌和喻錦走出去的道路。
另一邊，小白蛇楞楞的趴在地上，呆滯的一動不動。
它不是還在那邊的嗎？在那個人手里對敵的嗎？怎么就突然趴到這邊了，趴在地上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條蛇?！边谒坏耐铝送滦?，小白蛇自語道。
它隨即擺著身子跟上高冷的小青蛇，去追許彌離去的腳步了。
沒有理會喧鬧驚呼的圍觀群眾，也沒管倒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姜滿天。
許彌拉著傻眼的小女孩走了，遠離人群，遠離了鎮(zhèn)子南邊的外街市坊。
面色如常，嗓子眼里咽了口血，盡管許彌這會體內(nèi)的五臟六腑，和關(guān)節(jié)處的皮膚血管崩的緊直。
他的腳步依舊非常平穩(wěn)，拉著小女孩的手也相當?shù)臏嘏土钊诵陌病?p> 終究是個凡人，許彌孱弱的身體經(jīng)不住他方才最后的那個瞬移般的動作。
其實也沒大礙，這樣的內(nèi)傷在許彌眼中平平無奇。
絲毫影響不到他走路時的動作，最多有點不舒服而已。
許彌早已習慣了，習慣了這般的受傷流血，這種程度的痛楚，對他而言著實稱得上微不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