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雄的正妻已經(jīng)死了好些年,大男兒血?dú)夥絼偧依锟偛荒軟]有個女人,所以鐘雄后又續(xù)弦三位太太。這三位太太來自天南海北,只有一位本地的太太,也就是三太太柳花兒對許飛最好。
誰也無法想到的事情發(fā)生了,鐘雄為了讓他的兒子許飛心死,要親手凌遲他的母親柳花兒!
說到這里許飛幾乎是哭成了淚人兒,往后的話嘰里咕嚕,稀里嘩啦的,澹臺也沒聽太明白。名眼人一眼就能辨認(rèn)出來,這幕后主使一定是鐘雄,而天子給了他這個權(quán)利。
柳花兒,一個足不出戶的大姑娘,今年也才二十出頭,怎么可能密謀行刺皇上?那一天鐘雄帶著柳花兒進(jìn)京參見天子趙炟,剛一進(jìn)城門柳花兒就被軟禁起來,迷迷糊糊的被打入死囚牢。問獄吏,方才得知自己犯下了行刺皇上的重罪。
行刺皇上原本是誅九族的重罪,可鐘雄表示愿意大義滅親,親手凌遲處死柳花兒。天子應(yīng)允,先將犯人柳花兒打入死囚牢,布告天下。明年春,柳花兒就要被凌遲示眾。
柳花兒在牢獄之中每日以淚洗面,實(shí)在是想不明白,她對丈夫鐘雄百依百順怎么就會落得如此下場。她絕食,打算就這么餓死自己也比被凌遲處死好得多。女人的命,是由不得自己做主的,那死的權(quán)利總該有吧?
萬萬沒想到的是鐘雄威脅他說,倘若她敢在凌遲處死之前餓死,許飛就要替他上刑場。許飛雖然不是柳花兒的親生兒子,可許飛聰明伶俐,在這個家里柳花兒常常受到其他兩位太太的欺負(fù),唯獨(dú)這位小少爺把自己當(dāng)做親媽媽看待。
光是這份知遇之恩,她柳花兒咬咬牙,寧可被凌遲處死也要保護(hù)許飛的周全,而在心底里罵遍了鐘雄祖上十八輩。
許飛將事情經(jīng)過講說一邊,澹臺咬著紅嘴唇心事重重。按理來說不應(yīng)該管別人家的家事,自古以來,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他一個外姓人不沾親不帶故,插手人家的家事,那就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稍捰终f回來,澹臺根本就沒有老父親,所以他也不清楚兒子應(yīng)該如何向父親盡孝。孝這個字很難理解,就拿許飛來說吧,他不喜歡做劊子手,但為了盡孝道他就必須聽父親的話。不聽,就是不孝,不忠不孝乃是大罪,也足為綠林人所不齒。
澹臺拿不定注意,抿著杯中酒,“這個,你想怎么辦?”
“我要跟你走!”,許飛很堅(jiān)定,“我要跟著你闖蕩江湖!您收我做徒弟,我就拜您為師!從今往后您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話說一半,許飛雙膝跪地給澹臺磕了個響頭。澹臺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小伙子已經(jīng)磕完頭呆呆地望著他。
澹臺瞇著眼,“你拜我為師?我能教你什么呢?”
“您教我行俠仗義,教給我為人處世,教給我人間正道!師者傳道,授業(yè)解惑也,我要向您拜師學(xué)道!”
“功夫不怎么樣,嘴皮子倒是耍得厲害?!?p> 許飛一抿嘴,“功夫不好又怎么樣!江湖人不是常稱贊不會使劍的劍客,善緣劍客夏宗仁嗎?行走江湖靠的不是武藝高強(qiáng),我心擺的正,路走的直!我要跟著您走正路,不要跟我爹去做劊子手!”
說道劊子手,澹臺隱的心又是一個咯噔,像是有什么蟲爬到了他的心口狠狠地咬了一口似的。明明沒有類似的回憶,卻對劊子手這個稱呼有些懼怕,呆呆地看眼前這位小公子。
這小公子自稱小溫侯許飛,白面皮瓜子臉,一身練家子功夫裝緊趁利落,金簪別頂。再往臉上看,兩道劍眉下面是雙眼炯炯有神,小鼻子小嘴,上嘴唇微微向上撅著,一副憤世嫉俗的樣子惹人喜歡。
澹臺真的愛上了這個小娃娃,甚至有些動心,覺著帶上他行走江湖也未嘗不可。等我找到大師兄以后就帶著這小家伙回師父那里,師父一定也喜歡這個小徒弟,這樣我們師徒四人團(tuán)聚在一起,都能湊一桌麻將了。就是不知道小師弟會不會下麻將,還是教他下圍棋好一點(diǎn)呢?說到圍棋,那是小師妹的強(qiáng)項(xiàng),澹臺隱不服氣每次都輸給小師妹。賭注通常是洗一個月的衣服,可不管澹臺怎么輸,小師妹凌云秀總是勤勤懇懇的幫他洗。小師妹說,您那衣服上全是臭汗,你一個大男人怎么能洗干凈?可這樣說的小師妹,卻從來沒有幫大師兄洗過衣服,一次都沒有。
想到小師妹,澹臺心里空落落的,凌云秀是他難得的知心朋友。如果他的朋友可以做一個排序的話,小師妹凌云秀必要排在第一位,第二位的就是大師兄凌云空,第三?第三,已經(jīng)沒有了。
“第三......第三,第三個是誰呢?”,澹臺在心里數(shù)著他的朋友,可無論如何也找不出第三個可以稱為朋友的人。
許飛跪得膝蓋發(fā)麻,聽澹臺夢囈一般的嘟囔,忍不住問,“什么第三?你在說什么呢?”
許飛會是我的第三個知心朋友嗎?澹臺隱用他那琥珀色的眼珠,看著許飛那有些淡藍(lán)色的眼珠,小孩子和小貓小狗一樣,初生的時候眼珠都是藍(lán)色的。隨著年齡的增長,眼中的藍(lán)色漸漸消退,當(dāng)藍(lán)色徹底消退殆盡的時候,他便成了一個大人。到了那個時候,你看到的天空就再也不是瓦藍(lán)瓦藍(lán)的了。
澹臺嘴角上揚(yáng),笑了,“呵哈,好吧,我可以收你做徒弟。”
“好耶!”,許飛一下子從地上蹦起來。
蹦起來的許飛又被澹臺按在椅子上,他喝了酒說話有些發(fā)飄,“那,你爹那邊怎么辦?我想他老人家應(yīng)該不會輕易放過我們吧?”
“這個?”,許飛有些猶豫不決,咬咬牙,“我回去求他!”
澹臺搖頭,“不不不,如果你回去和他求情的話,你和我都要遭殃。我已經(jīng)觸怒了你父親,倘若他知道我還要繼續(xù)‘帶壞’他的兒子,恐怕我有九個腦袋也逃不出凌霄鎮(zhèn)?!?p> “那你說該怎么辦?”,許飛眨巴著眼睛像是要哭出來,“我不想回去,我不想做劊子手,更不想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