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夏荷院中一片寧靜。
沈陵容捧著從寧姐兒處要來的詩集細(xì)細(xì)品讀,時而提筆在書上寫寫畫畫。
秀云和鵑兒坐在一旁提著針線,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著。
說起來秀云現(xiàn)在已經(jīng)將鵑兒看作自己人了,又因鵑兒機(jī)靈,時常能幫到沈陵容,故而態(tài)度也親昵了許多。
二人說說笑笑,極是融洽。
鵑兒又和秀云說起昨日去救金豆兒的細(xì)節(jié),正繪聲繪色,卻聽得院外有啾啾鳥鳴聲。
秀云不禁疑惑地抬起了頭,“這么冷的天,哪來的鳥叫聲?”
鵑兒卻是臉上一喜,“小姐,是桐香,那是我們約定好的暗號?!?p> 沈陵容一聽,應(yīng)是白氏那邊母羊的事商量出了章程,忙說道:“她既來尋你,你便去見一見,小心著些,別被人瞧見了?!?p> 鵑兒有些興奮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小姐放心,我們已經(jīng)尋到了一個隱蔽的好去處。”
說完鵑兒推門而出,徑直奔今早的假山而去,果然見桐香正焦急地等著她。
“桐香,怎么說?”
桐香忙抓了鵑兒的手,快速說道:“夫人將桂媽媽狠狠責(zé)罵了一番,又說今晚子時夜深人靜時行動?!?p> “夫人雖沒有避著我,卻也沒有要我參與的意思,因此我也是一知半解,卻不知他們今晚要做什么。”
“好桐香,現(xiàn)在時間緊急,以后你便會知曉了,夫人可還說了什么?”
鵑兒一聽今晚便有行動,心頭糾起,知曉對沈陵容來說極為重要的時刻已經(jīng)到來。
桐香忙點(diǎn)了點(diǎn)頭,“夫人的意思,這件事是要避著老爺?shù)?,因此今晚夫人無論如何都會將老爺留在秋梧院中。”
鵑兒是知曉各中厲害的,忙叮囑桐香盯緊些,自己則匆匆回去復(fù)命。
沈陵容聽說白氏今晚便要行動,心中也是微微一緊。
沈茂修對白氏極是信任,二人感情甚篤,若沒有確鑿的證據(jù),只怕沈茂修是不會相信她的,這也是她一直隱忍不發(fā)的原因。
如今看來,卻是不能再等了。
若讓白氏轉(zhuǎn)移了母羊,那她就是空口無憑,若讓白氏反咬一口,沈陵容相信,沈茂修會毫不猶豫地站在白氏那邊。
秀云和鵑兒焦急地立在一邊,等待沈陵容的吩咐。
沈陵容沉吟了許久,算了又算,心中的計(jì)劃漸漸成型。
“今晚老爺應(yīng)是要過來的,便是他不過來,也得把他請過來?!?p> “秀云,你晚些便等在府門,若他朝著夏荷院過來,你遠(yuǎn)遠(yuǎn)跟著便好,若他去的是秋梧院,便說我有急事相請。記住,一定要把老爺請過來?!?p> 秀云鄭重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上次已經(jīng)攔過老爺,她是有經(jīng)驗(yàn)的。
沈陵容心頭電轉(zhuǎn),只要能引起沈茂修的疑心,他一定會自行追查,到時候只要來個眼見為實(shí),沈茂修便是不相信都不行!
暮色沉沉,秀云早已出了門,沈陵容用過晚膳,靜靜等待著,果真見沈茂修披著余暉如期而至。
他穿著一身青色常服,猶如修竹般清朗雅致。
沈陵容朝后一瞥,不見秀云的身影,便知是沈茂修自行過來的。
沈陵容忙迎了上去,待沈茂修入座后,又遞上了一杯熱茶。
“容兒,身上的傷可好些了?”
沈茂修舒展著身子捧著熱茶,語氣自然,絲毫不覺得自己昨日讓受傷的沈陵容一瘸一拐走回夏荷院有什么不妥。
沈陵容溫和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鴉鬢輕分,娥眉淡掃,宛同細(xì)柳迎風(fēng),玉質(zhì)亭亭。
最妙的是髻間那一抹淡綠,渾圓優(yōu)美,細(xì)膩柔滑,更襯得沈陵容膚若凝脂,玲瓏秀雅。
沈茂修不禁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沈陵容眼神微閃,抬手將頭上的淡綠取了下來,沈茂修凝神看去,原來是一只簪子,瞬間便沒了興趣。
沈陵容卻將簪子遞到了沈茂修面前,“這是先前二舅舅給的見面禮,名為玲瓏翡翠采勝驚華簪。那日我瞧著夫人似乎對此物亦有幾分歡喜。”
聽說白氏也有興趣,沈茂修又將目光移了回來,他接過簪子細(xì)細(xì)打量,眉頭漸漸皺起。
“你方才說這簪子叫什么?”
“玲瓏翡翠采勝驚華簪?!?p> 沈茂修神色一動,卻沒有說什么,又將簪子遞回給沈陵容。
沈陵容卻沒有錯過沈茂修細(xì)微的神情變化。
她換上一副傷心失落的模樣,對沈茂修說道:“爹爹,女兒覺得夫人對女兒還是有一些誤解,既然夫人也喜歡這簪子,容兒便把簪子送給夫人吧?!?p> 看著沈陵容獻(xiàn)寶般的真誠模樣,沈茂修的神色終于溫和了些。
“不用送了,這簪子你娘也有?!?p> 沈陵容一驚,臉上不由露出幾分來,“原來夫人也有?難怪她那日見了這簪子有些意外。只是這么漂亮的簪子,容兒竟從未見夫人戴過。”
沈茂修聽沈陵容一直稱呼白氏夫人,卻不肯叫娘親,心知沈陵容心中還是不認(rèn)白氏的。
昨日他同白氏談過,白氏于他十分坦誠,毫不遮掩便承認(rèn)了對沈陵容的不滿。
只是這是安氏欠她的,她對沈陵容沒有好臉色也能理解,因此他對白氏不僅沒有責(zé)怪,反而更多了幾分愛憐。
可是沈陵容身為子女,卻不能因此輕慢了白氏,因此他忍不住為白氏解釋了兩句。
“這簪子是她懷你弟弟的時候,我送給她的。后來……你娘只怕是心中難過,不愿睹物思人,是以將簪子收了起來?!?p> 至今沈茂修提起此事,心中的悔恨與怨氣還是久久不能壓下。
沈陵容心中一默,看來這簪子有可能便是白氏那只簪子了。
她親手害了自己的孩子,心中有愧,看到這只簪子,她便會想起沈茂修的期待,想起他們當(dāng)初的喜悅,眼不見為凈,將簪子賣了也不是沒有可能。
一支簪子竟能讓沈茂修舊事重提,沈陵容心中大喜過望。
若是放在平時,這樣的事沈茂修怎么可能在她面前提起,更何況他一直認(rèn)為害了白氏孩子的是她的生母安氏。
“弟弟……”沈陵容喃喃了兩句,突然說道:“爹爹,她們和我說,弟弟是被我娘親害死的。”
沈茂修心頭一顫,霍地站了起來,撞得茶幾哐的一響。
他臉色發(fā)青,猙獰地看著沈陵容。
這一句話便勾起了他最不堪回首的記憶。
他還記得那日趕到秋梧院時看到的情景。
白氏雪白的裙擺被鮮血浸染,深深刺痛了他的眼。
平日里紅潤的臉蛋慘白到幾無血色,顫抖地嘴唇還在聲聲叫著“夫人饒命,夫人饒命?!?p> 當(dāng)時的他腦袋嗡的一聲便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只有眼前那片殷紅不斷放大,昭示著他失去了自己最期待的孩子。
嬌嬌江
第七十七章已更新,不要錯過哦 (??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