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所有天災(zāi)都是人禍吧。
比如這場大洪。
千芫覺得,是乙離霜弄醒勝遇鳥而導(dǎo)致海嘯引起大洪。
而乙離霜認為,勝遇鳥只是導(dǎo)火索,歸根結(jié)底是千芫解封冰原太過,整個冰原化成了海,那么大片水難治終會成災(zāi)。
第一次感受到長公主如此思維清晰邏輯縝密,如果不是針對自己,千芫也忍不住要給她點贊。
“你這個掃把星,就怪你!如果,如果這次我能回到......王城,我,定不饒你!你簡直,簡直就是我孤耳國的......災(zāi)星!”
公主已經(jīng)沒有力氣,一句話幾口大喘氣,二人想要跑回語靈觀,也不知道為什么非要爭著跑前面。畢竟凡人不是每個人都像千芫那樣天生就有如此好體魄的。
“省點力氣吧你!早知道會引起這么多麻煩,我就不下凡了!”
說完千芫自己都鄙視自己,居然學(xué)凡人那一套“悔不當(dāng)初”的說辭。
說到當(dāng)初,就想到了千羽真人的飛升劫數(shù),之前雷劫試過,去神火山一路也算出生入死過,情劫排除,冰原也已經(jīng)解封了,說不定,這一場大洪就是他真正的最后一劫呢?
千芫心思活躍又不藏事,經(jīng)常說出口的話讓人摸不著頭腦,比如此時,她想到這些之后在乙離霜的聲聲“孤耳國大難,國師辛苦”話中,感嘆了一句:“如此甚好”。
如此甚好??!
在乙離霜或者其他任何誰聽來,她是說此大洪甚好?是說孤耳國將亡甚好?還是說國師勞苦甚好?
反正不管她說的是什么好,在乙離霜聽來,就是莫大的諷刺,是對國師所有功勞的褻瀆。
于是,狠下心,掏出袖劍……
這支袖劍還是國師十年前贈予她防身的,模樣精巧,外觀是一支精美的簪花,但若是按下簪花頂端的珍珠,就會變成一支鋒利的梅花刺,最為精絕的是刺尖有四個凹槽,使得尖銳的刺尖看上去也如同一顆星星一般耀眼美麗,但劇毒無比。
公主對此物愛惜不已一直隨身攜帶,從來沒有想過拿來沾血……
但是今日,面對如此大災(zāi)難那小丫頭居然神態(tài)自若說那樣的話,乙離霜想著也許以前她拿出的什么靈丹根本就不是修為而是能害人的法寶,她的目的一定不單純,到底是想要害國師,還是想害孤耳國呢……
她越想越覺得那個小丫頭讓人害怕,不能再留,咬牙狠狠向前面奔跑的千芫后背刺過去——
眼前一襲玄色輕裘緩帶飄過,那個讓她憎恨的小丫頭就被提出幾丈外。
“國師哥哥,我......”
國師每次來得正是時候,千芫被他橫腰提起時心中計算著又欠他一次,做人之后欠的人情真是越來越多,難怪凡人一世蹉跎總難超脫,恩仇還來報去,果然是難以算得清楚。
這不,這一次,他的手掌直直替自己擋下乙離霜那一針,都發(fā)黑了。
“觀主!這是......這......如何是好?!”
三人正是僵持著,乙秦帶著十幾名弟子趕來,一眾都是全副武裝,看來是打算與這洪災(zāi)大干一場啊。
乙秦發(fā)現(xiàn)了觀主漸漸烏青的手掌,很是緊張。
“姑姑是你?!你為何......”
“不是,我不是.....國師哥哥,我......”
公主很是慌張,再一瞅自己手上還握著沾血的梅花刺趕緊一把甩出老遠,千芫掙扎下來踱步過去,拾起——
“果然精巧,”她細細端詳,又嗅了嗅笑道:“暗香浮動,千羽山特有的丹鶴頂砂配上王城的玉闌梅果,一流奪命毒藥,可惜啊,我們觀主修為高深,想來看不到這頂級毒藥的極致效果咯!”
千羽真人臉色難看,搖頭叮囑乙秦:“七城受災(zāi),陛下一定大亂,你們還是按照原定計劃,先去往各城協(xié)助治水?!?p> “這大浪來得如此驚奇,是否海上有妖邪作祟,不如——”
乙秦還未說完,一席巨浪卷來,封山陣竟被破了一角,巨浪卷入半山,竟卷入許多深海海獸,這可是奇觀,那些個深海巨獸可是尋常海中都難遇的。
“乙秦,抓緊時間快去!”
千羽真人騰飛到千羽山最高的一方巖石上,施法結(jié)印,祭出法器——
那把煉藥時扇爐的破蒲扇。
三年前在千羽山被芫追著霹時曾使過,把神女芫笑得差點斷氣,沒想到一向出手大方的國師居然拿一把破蒲扇煉成法器。
以至于后來每次一取出法器都莫名覺得稍微有點羞愧,所以三年來都是不得已能少用就少用,上一次還是煉神女的靈丹和火種時用過。
以風(fēng)控水當(dāng)然是最好不過了,這把破蒲扇雖然漏風(fēng),但控這般海嘯是非常適合的,而且這一旦控制住海浪之后,自己可以暫且抽身,畢竟“暗香浮動”要不了他的命卻會抑制氣血,可不是那么容易解的。
“噗~哈哈哈~對不住,對不住,我盡量忍著?!?p> 果然,爬上山頂?shù)那к疽怀蛞姺囍械钠破焉染腿滩蛔。九郎蟻硎窍腙P(guān)心下“舍身救人”的觀主是否能安然施法阻止山洪發(fā)生,畢竟那毒看上去挺厲害,之前只知道千羽真人擅長煉化和布陣之法,對這種實戰(zhàn)還是很讓人憂心的。
“不—要—亂—跑,不—要—亂—摸,不—要—碰—陣—網(wǎng)!”
國師不忘提醒好動的小丫頭,千芫好不容易忍住笑聲,一聽他說話又差點憋不住,原來千羽真人說話語調(diào)慢得離奇,原本平日就逐字逐句語調(diào)頗緩,這暗香浮動傷修士效果竟然這么神奇,礙于千羽真人糾成團的眉頭,千芫只好安靜下來。
緩了好一會,千芫道:“觀主啊,我可提醒你啊,這次大洪可不是你一己之力可以解決的,畢竟您老再怎么英明神武您修的也不是武道,我知道您法力高強,法陣仙術(shù)你信手拈來,不過就算您用盡畢生修為平定了洪水,那只上古妖獸您打算怎么打?妖獸之強不是您一個煉法師可以應(yīng)付的哦!”
“上—古—妖—獸?”
“哦,對了,你的長公主殿下還沒跟您說實話吧?”
“什—么?不—是—冰—原—解—封—所—致?”
“這么說倒是也沒錯,冰原解封化成海,這是水患,水患需要時間疏理,但你早先派出山中大半修士治水,他們可不是白治的,畢竟都是修士啊,除了黃江周圍近十座城池仍有水患之外,其他國土幾乎全然恢復(fù)春意,這次如果不是妖邪興風(fēng)作浪,又怎么會這么引起海嘯,怎么會傷及地勢最高的千羽山呢?”
千芫盤腿坐到他右手邊,一手托腮等著他繼續(xù)問,結(jié)果等了半天他也不吱聲,連眼睛都沒有睜開,再看他周身的靈氣正往外散泄,看來那“暗香浮動”的毒著實厲害,連他這早已煉就為“仙體”的身體都承受不住。
“喂!觀主你沒事吧?要不要我做什么?”
“你繼續(xù)說,妖邪,是什么?”
恢復(fù)倒是挺快!
她發(fā)現(xiàn)他的額角滲出一層細汗,映襯著緊閉的雙目顯得有點楚楚可憐,千芫想起自己豢養(yǎng)的瑞獸中模樣最討喜的那只玉兔,不禁伸手拂去細汗,又如同往日撫摸那玉兔時來回婆擦著,直到感受到手下冰冷的寒光投來——
“?。∥?guī)湍梁?,您看,衣裳都濕了,這么冷,容易生病?!?p> ......
見千羽真人依舊面無表情,趕緊收了手,尬笑兩聲坐下繼續(xù)說道:“古玉山有鳥焉,其狀如翟而赤,名勝遇,見之則大水。”
“五千年前上古神族覆滅,人間地動,如今寒元大地上早已沒有玉山,何來勝遇?”
“我原是不確定,你的長公主形容的那只周身赤色的野雞遇水長大,我懷疑是妖獸勝遇,不過你方才倒是提醒了我,我在神庭時看到過一本地界山海錄,若是冰原解封為海,加上經(jīng)年地動山裂,算上附近的那四處逐漸解封的大澤,玉山倒正是在這一片呢。”
千羽真人咳出一口血,嚇得千芫嗖的站起,又想著自己幫不上什么忙,只能躡手躡腳去扶他,伸出手又覺得,他本來就坐著,扶著會不會多此一舉了,于是伸著手不知所措。
“扶我起來?!?p> 正尷尬著,他這一聲使喚仿佛天籟讓千芫感覺手腳如同大赦一般有了方向。
“長公主的梅花刺是你自己煉的吧?難道你沒有解藥?”
“有。”
“有你不用,熱愛自虐啊兄弟?”
“用完了!”
......
這些年,那長公主到底是誤傷了多少無辜啊!
這話當(dāng)然沒有說出口,畢竟若不是國師這樣寵著長公主,想來也不會讓她有機會一而再再而三使用如此劇毒的暗器,這么算來,國師也是幫兇啊。
“你心里在罵我?”
“絕無此事!”
千芫詫異,這國師什么時候練成了窺心術(shù)?
“那梅花刺一看如此精美絕倫就知道是國師大人您所造,不過你怎么說也是個準(zhǔn)神仙,劇毒暗器什么的,也太......”
“梅花刺是我所煉,毒,是她母親的?!?p> “哈?”
“原本也確實是我煉出的毒,百年之前我還有解藥,如今時間久了,也不記得丟到了何處?!?p> “哦,那您......還真是......”
自作自受!
說出口的是“冤大頭?!?p> 她點頭哈腰,為自己方才的想法道歉,卻見國師轉(zhuǎn)身雙目正好盯著那一方破了的陣角,目光之中盡是寒意——
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一個火紅的如山大的腦袋探進來......
周身赤如血色,如山一般大的鳥,尖尖的金喙一口一口啄著千羽山的封山陣網(wǎng)。
“千芫,”千羽真人將她拉到身后,“回語靈觀?!?p> 千芫聽話地往道觀跑,道觀有一道靈光想來已經(jīng)是千羽山最安全的場所了,但跑了一段發(fā)現(xiàn)不對,觀主都沒有跟上來。
這個戰(zhàn)斗渣,該不會打算獨自應(yīng)付這只超強神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