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你說要救.....的人??!”
“就是她!”
......
荒野小村,陋室微光。躺在床上的婦人神色溫和、體態(tài)豐腴,一雙冒著星光的大眼盯著將心滴溜溜轉(zhuǎn),就差把將心一口吞進(jìn)去了。
這模樣,除了有點曖昧之外,絲毫看不出有任何異常!
這個設(shè)定不太符合啊,求助的不是應(yīng)該痛苦猙獰嘶吼求救嗎?
“小夏姑娘哪兒不舒服?”
姑娘??!
千芫有點懵,這個婦人不論是體態(tài)還是那一臉慈母的神色,怎么看都不是個姑娘了吧,心中對將心這只一切為了吃飯什么都是浮云的妖敬佩多了幾分,這般睜眼說瞎話的本事,她是真做不來。
去大仙廟求助的老人蹣跚到床邊,勉強擠出笑臉道:“說來慚愧,大仙也知道,夏兒未嫁,原是應(yīng)該守身如玉等著有緣之人的,可是......近日她突然......有胎感!唉......這真是......”
“我說老丈,您這養(yǎng)女兒也不是這么養(yǎng)的吧,她都多大年紀(jì)了還不出閣?”
“大仙說笑了,夏兒不過才年方二八,原本也是打算著今年說門親的......”
二八年華長這樣......
千芫差點一口水噴出來,正是震驚時瞇眼一看,這女子卻仿佛換了個模樣,身段苗條了不少,那滿臉堆著的慈母笑意換成一臉扭曲的痛苦。
千芫嚇了一跳,難道剛才那個婦人是附身在小夏身上的女鬼?
鬼者乃是人死魂魄所化,沒有實體,若是執(zhí)念深的借著滿腔怨念或許能得到一些力量,然后占據(jù)某些元神不穩(wěn)的凡人身體,但大多數(shù)鬼附身之后是很少能將凡人的身體改變形貌的,正是因為鬼魂的形貌與被附身者肉身難以契合,大多數(shù)附身難以長久。
鬼魂的怨念力量每一次與人間實體接觸后都會被消耗不少,若是多次附身不成,最終魂魄就會散掉,變成殘魂,殘魂難以超生。所以鬼魂滯留凡間,向來都被視為邪道,若是如這般附身活人,那就更是損人不利己啦。
千芫雖然沒有法力,但身體依舊是神女,所以雙眼自有識別邪祟的能力,而因為失憶,又對鬼氣、仙氣、人氣難以徹底辨別,這才一開始進(jìn)來將那女鬼當(dāng)做是小夏。
“有胎感這么嚴(yán)重的嗎?”
將心盯著床上痛苦蜷縮的小夏用胳膊肘碰千芫問道。
千芫翻白眼氣憤:“我怎么知道!我又沒懷過??!”
“喂!你看上去沒有惡意,她為什么這么痛苦?”
千芫直接沖女鬼嚷,女鬼終于把視線從將心臉上挪過來,滿臉驚恐道:“你,你能看到我?”
“你臉這么大,我當(dāng)然能看到啦!”
“你是神!難道你要收我?......”
“停!現(xiàn)在是我問你,你是誰?附在夏姑娘身上想做什么?”
將心插了一句:“你這是跟誰說話呢?”
千芫無奈提醒:“兄弟你是個妖你有法力啊!開個法眼啊,她被女鬼附身了你瞎?。 ?p> 夏老頭聞言嚇得跌倒,千芫趕緊把他扶起坐到一邊,安慰“別緊張!”
“我,我不是緊張,我……有點…”
“害怕?”
千芫感覺他手明顯在發(fā)抖,想了想,問他“想不想要不怕?”
“大仙還能讓老漢心里不怕?”
千芫抬手,照他后頸一掌劈下——
“不怕了!”
將心從一臉懵?lián)Q成一臉震驚,轉(zhuǎn)而豎起大拇指,贊道“不愧是神女!”
而床上的小夏姑娘突然向二人沖過來,嘴里嗷嗷亂叫,也聽不清說的什么。
顧忌到小夏還活著,千芫不敢下重手把她打暈,現(xiàn)在她體內(nèi)兩個魂魄對峙,若是傷害小夏的身體,不用說肯定是小夏的元神影響更大了。
這種時候,千芫開始覺得,為什么自己堂堂女上神會沒有一點法力?。?p> 沒辦法,千芫和將心只得用最原始的打架方式,死死鉗住對方的手腳……
“你先制??!”
將心提醒,然后松手凝神,他漆黑的眼眸瞬間轉(zhuǎn)為金色。
再看過去,那小夏姑娘在他眼中也變成了胖大姐,馬上嚇了一跳——
“你,王家媳婦,你搞什么?你,你怎么死了?還附身在夏兒姑娘身上?!”
“王家媳婦?”
千芫有點凌亂,扶額沉思片刻整理清思緒,串聯(lián)起之前將心所提到懷鬼胎的孕婦,又看看眼前這個女鬼,終于有點眉目——
“孕婦讓小夏有孕感,但這個女鬼明顯腹中沒有小鬼……如果我猜的沒錯,你的身體還活著?鬼胎……現(xiàn)在鬼胎控制著你的身體!”
“什么鬼胎?!我不知道!”
女鬼聞言更是暴躁,千芫看出小夏的元神此時多次占據(jù)上風(fēng),看來女鬼只要情緒波動大就會影響到怨念。
“那你是怎么死的?”
“我怎么死的……我不知道……我,我做了一個夢……夢見我的孩子被大水沖走了,我要去救我的孩子,我跳到水里……水好冷,我一直往下沉,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我找不到我的孩子.......我拼命往上游,等我終于游回來時,我卻什么都摸不到,什么都碰不到......”
女鬼抱著頭,表情痛苦,這下夏姑娘卻安靜了下來,看來這會兒她魂魄占據(jù)自身上風(fēng),自然會貼合舒適些。
“我早就說過,你的孩子早就死了,你腹中懷的是鬼胎,你還偏偏不信,這下也是自作自受,不管怎么說,你不該占小夏的身體,這樣于你于她都沒有好處!”
將心開始結(jié)印,一團(tuán)白霧在他掌心化成網(wǎng),丟到小夏身上,女鬼被綁起,表情猙獰痛苦。
她哭訴道:“你們一個神一個妖,一個無欲無求,一個無親無故,你們怎么會理解我一個凡人一個母親的心,我吃了多少藥才懷上孩子,辛苦懷胎六月,我的孩子說沒就沒了,我一定要救回我的孩子!我一定要救他!”
“你的孩子已經(jīng)死了,你也死了!”
千芫別過頭問:“是不是太不近人情?”
將心點頭,笑道:“你是神又不是人,近什么人情?何況她現(xiàn)在也不是人,不必與她客氣!”
“按理說,六個月胎兒已經(jīng)結(jié)成魂魄,加上孕婦雙重魂魄保護(hù),一般的鬼魂是難以直接附身進(jìn)去的,除非那小鬼是通過你進(jìn)入在腹中,先殺了胎兒的魂......那場大水中,你們孕婦到底做了什么不一樣的事呢?”
“你是說......”
“我暫時只是猜測,如果不是你們自己做了什么,不會這么多孕婦懷的胎兒突然都變成鬼胎的,暫時你是第一個,后面那些孕婦可能也都會死去,你仔細(xì)想想,到底是做過什么才會招惹邪祟?!”
千芫坐到昏睡的老丈旁邊,盤腿托腮等她細(xì)想。
“大水淹村,縮衣節(jié)食,日日祈禱能撐過洪災(zāi)活下去,還能有什么與平日不同的?”
女鬼嘀咕著,倒是提醒了千芫,一拍大腿叫道:“對!就是祈愿!孕婦與他人唯一不同的祈愿,想來便是祈求神靈保佑自己和腹中胎兒!”
將心搶答:“這我知道!王城有告示,全國國民必須齋戒跪拜三日,以謝神恩?!?p> 千芫重新貓腰托腮道:“齋戒三日?原來神仙出手救人要求這么苛刻??!那我?guī)湍闶遣皇翘唵瘟耍俊?p> 女鬼陷入回憶,眼中迷茫道:“對,在那之前,大水淹了村子,起初還能從水里撈魚撿到?jīng)_過來的野鴨蛋,后來什么都沒了……”
千芫點頭,“洪流成災(zāi),自然非人力可解。”
“我是孕婦,完全齋戒肯定不合適,我記得......那三日,除了多吃了幾枚鴨蛋,真的和別人沒有其他不同......嗚嗚嗚……”
那女鬼嗚嗚哭起來,勸都勸不住,再也問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鴨蛋??總不至于問題出在幾枚蛋上吧?......
再多疑問,戛然而止。
女鬼過于悲傷,魂魄再受不住靈鎖的妖力,鬼魂形態(tài)散掉了。
畢竟是新鬼,執(zhí)念再深,道行太淺。
“看我的鎖靈囊!”
將心掏出法器,不過依然來不及,女鬼魂魄很快消散大半。
千芫提醒:“讓一個孕婦永不超生,作了大孽!”
將心無所畏懼:“我是妖啊,作孽是正常的,你作為神仙,見死不救,你完蛋了!”
千芫咬牙切齒:“我不記得我是神仙,做不得數(shù)!”
然而究竟是作孽還是行俠,真的不好說.…..
夏兒很快蘇醒,除了覺得頭疼什么都不記得,老丈也不敢多言怕嚇著孩子,笑嘻嘻留二位吃飯,不過眼看都快到三更天,再叨擾人家也著實不好,二人也沒好意思讓人家去做宵夜,就起身告辭了。
臨走一人提走兩條人家屋檐上掛的十幾斤重的咸魚,心滿意足歸去。
淺灘流螢追逐水中月影,夢吟灘的夜晚很是熱鬧。
最熱鬧的,自然是“大仙廟”里的兩位大仙——
“身為神仙怎么可以這么無賴!你吃我的喝我的,你還要睡我......”
“說清楚!”
“的床!”
“我都睡那么多天了,今晚我睡床你睡地怎么了?!再廢話你睡院子去!”
“那是以為你沒恢復(fù),今日你都能斗女鬼,肯定都恢復(fù)好了吧!這是我家,是我收留你,你要搞清楚,我是主你是客,你怎么能反客為主呢?你還要把我趕出去,你別太過分了??!”
“我作為上神幫你收小鬼,還沒讓你齋戒跪拜三日呢,你一只妖睡地上怎么了怎么了?!”
“你還上神?你別忘了你沒有一絲法力哦,你現(xiàn)在是國師的門童,門童哇,有點自覺啊!你是要守門的你知道嗎?”
“又不是你的門童?。∥也还?!不睡好明日我可沒精力同你一道去捉小鬼,除非明日你自個去,我就同意讓你進(jìn)屋里睡!”
千芫成功轉(zhuǎn)移話題,于是二人開始討論起明日捉那些鬼胎的法子,千芫趁機(jī)鎖了門。
夜深,在將心的叫囂中,安然入夢。
......
正是這一夜,某個山村,化成灰燼。
鬼哭狼嚎間,刀起血濺,月色照不清面容,大火焚滅痕跡。
藏在窖洞中的小童只依稀聽到,清脆銅鈴如奪魂魔音入骨入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