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守于深山,恐怕對時局不太了解,如今啊,這王城已是鬼城,全然是因為一人執(zhí)念啊......也許,他的執(zhí)念,就是想要讓鬼王重新現世……”
讓鬼王現世??有這個能力的,除了司幽,更有何人?!
千芫試探問:“除了冥澤司幽,誰有這般能耐?”
素丹大驚,掩面驚呼道:“姑娘還知道冥澤司幽?”
千芫搖頭,未免交淺言深,尷尬笑道:“畢竟,這千羽山落地之前的東荒,就是冥澤國舊址啊,自然有所耳聞?!?p> 素丹點頭稱是,二人各自思忖不覺一段良久沉默。
之后還是著急取仙露的素丹開口,繼續(xù)沒有說完的話題——
“千芫姑娘,您這山中,可有哪處是靈氣充裕,能供我入駐煉法的?”
靈氣最為充裕的,自然是千芫為呦呦建造巢居的那片花谷,但看素丹圣女的意思,她需要汲取一整片山谷靈氣,怕是她的玉凈露煉好,那片山也就荒蕪了,這自然有違千芫守山初衷,渡老說過,這山圖山與獸的靈力相輔相成,若是山枯一片,自然會有獸亡一片。
然而,這素丹所說要救的人,必定是司幽無疑,若是司幽,又豈能不救?
一時間,千芫也拿不定主意,承諾當守,故人也得救,那么——
“素丹圣女,您要救的那人,若是自己不愿意回頭,恐怕您的玉凈仙露也無法凈化他吧?”
素丹點頭,垂眸哀嘆,心事哀愁盡數浮于表,憑添幾分楚楚動人之色。
千芫也隨之滿面愁容道:“但鬼氣盈于人間,必有大亂......”
她這么一說,二人的面色都更加凝重,素丹干脆就地癱坐,扶額痛定思痛模樣。
千芫趕緊蹲到她身邊安慰道:“圣女有心,在下不才,雖修行上并無所長,但曾有兩次親下九幽的經歷,若是圣女愿意攜帶在下同行,我愿同圣女先走一趟王城,以我親身經歷相勸那位大人?!?p> “你?”
素丹疑惑,確認一遍:“你曾親下九幽,還有兩次?”
“不錯!”千芫答得斬釘截鐵,面色轉而溫和道:“我與鬼王閻羅、鬼王修羅、鬼王羅剎都曾有過照面,若是您說的那王城如今已算是鬼城,幾位鬼王出世,那我更要去一探究竟了。”
“鬼王倒是還沒有出世,但四方通冥陣一開,黃泉道便打開了,到時不僅是鬼王,恐怕冥王都可以直臨人間??晌铱茨愕男逓?,并不像能從鬼王手上逃生的......”
這素丹倒是直接,千芫干咳兩聲緩解尷尬,裝模作樣道:“萬法自在,不是所有人都修法煉氣,我修的就不是法力,而是這里!”
千芫指了指自己的腦袋。
素丹饒有興致,追問:“你有什么辦法阻止鬼王出世?”
千芫面露狡黠,笑道:
“山人自有妙計!”
如是說,但素丹圣女畢竟是上仙,沒有這么容易被她幾句花言巧語唬住,即便后來千芫一再提及如今孤耳國的王乙仁澤以及目前造反的那個乙智川,素丹也對她意欲同往的事多有猶豫。
誠然是信了千芫有一番九幽奇遇,但依舊不愿帶她回王城,一門心思只想煉法汲取仙露。
要說自古神仙尊位法號中有得一“圣”字的,多是有其大義之處,比如司音大圣,曾舍身與蟒腹,還有一位是千芫比較熟悉的八重天的三天尊之一的通天天尊,在得天尊尊號之前,便是通天圣人,傳聞是其鐵面無私大義滅親之舉得號。
而這位素丹圣女,位列五重天上仙便得“圣”號,又與她擅長的煉法有關,聽聞她雖是女仙但飛升之路極為悲壯,她擅長煉法,曾以自身精血為引煉成玉凈露凈化一片妖化苦地。想來能有此舉的人,一定有一顆最為慈悲大義悲憫眾生之心。
是以千芫才想不明白,自己這費勁唇舌,為何素丹圣女就是不愿意帶自己去往王城。
自從得知司幽打開了三處通冥陣之后,千芫更加坐立難安,再對著素丹這愁眉苦臉幾日,千芫就再也忍不住,一聲喚,飛鳥起——
決定乘馭飛鳥往王城去。
這一路,千山萬水的,當年和司幽走來,花了近一年功夫,自己這一程,恐怕并非屈指可數之日。
守山之事,千芫自不敢忘,但如今這海已冰封,饒是抱有僥幸,離開短期并不礙事。
千芫打包了大堆山珍野果,同素丹告別,最重要的是要提醒她——
“我此去,千羽山定會有變動,萬望圣女能代我守山數日,萬萬不可荒一峰、亡一獸,否則山倒,???,鬼王重現!”
素丹若有所思,點頭道:“當日我領命下界,原是為這玄冥海鬼氣而來,后不知何時這玄冥海鬼氣竟被阻絕,想來與這突然憑空出現的群山有關,你放心,我并非全然不顧大局之人,這山,我一定會守住的!”
千芫點頭,得到一個承諾這才安心。
金雕為騎,絕塵千里。
··········································································
一路沿著黃江而上,途徑數座城池,城外都有戰(zhàn)事。
千芫聽了一路,如今這孤耳國有雙王各自為營,那孤耳王手下有強悍鬼軍,因此也得了不少攀附諸侯權臣,當年鬼將一路攻占七城直上王城,如今乙王為收復七城時有出征,乙王雖為正統,奈何守成仁君難做。
是以,民眾感嘆:這些年民不聊生盡因他們兄弟相爭啊。
千芫感嘆,渡方舟五百人尸骨無存,也不知道那惡人乙智川到底是有多大的氣運才能一再逃出生天......
月余,終于到達乙王城。
如今的乙王城從當年的乙城到冥澤王城舊址,數百里煥然一新,新城何如舊貌?
舊城荒草枯木,一派蕭索。
新王城雖大,街道空曠,行人三兩,國民多因戰(zhàn)亂不斷而人心惶恐,或閉門不出,或橫死戰(zhàn)場,或喪失甚至死于非命......
短短十年,從城門到王宮,一路難尋當年景貌。
王宮戒備森嚴,千芫在樹梢頭看到四個修士模樣的人徘徊宮墻之外,靠近宮門十步內,觸動萬箭齊發(fā)。
其中有人受傷,如此戒備,千芫自然也不敢如從前一般招搖入宮。
放不下受傷的那人,千芫跟在他們身后,到一處偏僻林中,聽得其中三人驚呼——
“那箭頭有毒!”
原本不知道有毒還能走這么長遠,這一聽中毒,立刻就一蹶不振奄奄一息,不知是嚇得還是毒性蔓延了。
千芫仔細看著這處離從前莫老的靈丹堂倒是不遠,有意指引幾人,沒想到還沒出聲,就被那三人發(fā)現,當做敵軍細作給一把捆了——
“你是孤耳王派來監(jiān)視我們,捉我們回去的?”
這四人一看都是中介修士,其中受傷的那人身著烏袍,身材頎長,一路攙扶他的是一位面色有些蠟黃的花眉道長,穿著一身白衣,而另兩人穿著相似,白里黃卦,千芫突然覺得這四個人有些熟稔之感,但腦子里把自己在千羽山認識的道長說過話的都回想了一遍,確認沒有這幾號人......
但就是有些熟悉,千芫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來。
這么一想啊,也難怪神仙大多都寡情淡漠、獨居一方,若是都如這凡人一般,所見人事皆要盡數歸列腦海,單單是這來來去去的人啊,也就夠費神的了。
幼年時對子丘老君的渾渾噩噩頗為不滿,聽過子丘老君應的一句話,如今想來是真真的有理,他說:眾人皆醉我獨醒,眾人醒時我獨醉,舉世皆濁我獨清。
是了是了,如今,立于非神非人之境界,也是可嘆為特立獨行。
而這幾人,看上去也算得有些道行,這腦子著實不太好用。
千芫搖頭道:“誰會派一個能這么輕易被你們抓住的人來抓你們啊?”
“呵,也是!畢竟鬼兵厲害人物那么多,怎么就派你一個小女子來呢?”
千芫并不回答,倒是對他們方才所說的捉他們回去的話有了一番推敲,笑道:“我看你們在王宮外徘徊半日......意圖闖進王宮,難道,難道你們是叛敵的修士,想要暗害陛下奪得頭籌的......”
千芫思考著該怎么形容這幾人,見那為首的一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便故意取樂道:“鬼兵士?”
“一派胡言!”
果然,很是激動。
三人怒氣沖沖爭先恐后解釋:“我們當然不是鬼兵了,我們是修仙道人怎么可能與.....與,與鬼將鬼兵同流合污沆瀣一氣!”
“我們是正道人士,修仙信神,絕、絕對不會屈服于鬼、鬼兵的!”
“我們絕對沒有做過殘害無辜的事!絕對沒有!”
千芫點頭,配合道:“那你們可真不容易!對了,那個孤耳王就是十年前弒君篡位的二皇子,當年他污蔑當今陛下勾結鬼民差點害死陛下,你們知道的吧?沒想到啊,如今他竟然成了鬼民的王......”
“嗨~這哪兒能不知道啊,可不就......”
那白衣道人一嘆氣,正打開話匣子,被旁邊一人用力一推胳膊打斷,三人對視后心照不宣,其中另一人一臉委屈,近乎哭腔道——
“我們正是最近才見到那個孤耳王的真面目啊,才知道他就是當年篡位的二皇子,如今......如今,他聯合鬼民鬼兵,重建冥澤國,那司幽大、大、大巫還打開了三處通鬼的陣,恐怕,恐怕陛下,陛下......氣數已盡啊......”
“哦?”
千芫露出冷笑,一用力,身上麻繩掙斷——
“所以,你們這就,叛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