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終其一生,會留下許多記憶。但凡在人的心里、腦里留下不可磨滅的記憶則稱之為閃光記憶。聽這名字或許會誤以為所有的閃光記憶都是關(guān)乎美好的幸福事。也許這世界的悲歡向來就不相通,可是人的記憶又何止能用悲歡一言以蔽之。
林雨虹回到家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看著房間里唯一的一張照片發(fā)呆。照片上的女人是自己郁郁而終的母親,這個女人將所有的青春付諸給了她的一生所愛,得來的卻是最悲哀的結(jié)局。
在她的記憶里,她的父母比任何人都要恩愛。她的父親每天出門上班之前都會親吻母親的額頭,晚上睡覺前,都會體貼地幫自己的妻子泡腳。這樣的幸福方式平凡又簡單,像是廚房里的調(diào)味料,看似普通。卻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直到有一天她才知道父親的恩愛體貼也可以分給另一個女人,他也可以成為別人的父親。
她清楚地記得高一開學(xué)的那天早上,父母吵得很兇,父親摔門而出留下哭得很傷心的母親,一向溫柔體貼地母親摔壞了房間里一切物品。她看上去是那么的悲痛無助。林雨虹什么也沒問地將母親擁在懷里,拍著她的后背,直到哭睡著了,變成小聲的抽泣。
父親離開后就一直沒有再回來,母親從沒有在她面前提起過關(guān)于父親的任何消息。家里有關(guān)父親的一切都被母親清理干凈,從原先整齊的三人份變?yōu)楣聠卫淝宓膬扇?。林雨虹依舊什么也沒問,在她心里是有答案的。那刺耳的吵鬧聲中頻頻聽到一個名叫江溫婉的女人,父親出軌了,他背叛了與母親的山盟海誓,他拋棄了血肉至親的女兒。只為了一個女人。
林雨虹再次見到父親是在一年后,與他一同出現(xiàn)的還有那個大了肚子的女人。站在校門外的父親讓她有種說不出的陌生感,仿佛這人從未和她的生活有過交集。她視而不見地從他們身邊越過,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盡管她看到父親臉上的笑容因她的無視而褪去,變得僵硬。但竟然一開始選擇了背叛,就應(yīng)該承受相應(yīng)的后果。
父親安慰了下身邊的女人,迅速追趕上?!靶『鐑?,能不能給爸爸一個解釋的機(jī)會。你不能因為你的媽媽就給爸爸判了死刑,對不對?”他想要伸手揉了揉自己女兒的頭頂,卻被林雨虹躲開了這個親近的動作,她回頭看了眼那個挺著肚子的女人,半響才說出“我想吃冰淇淋。”
林父見自己女兒提出要吃冰淇淋的要求,便是意味著愿意給他一個機(jī)會,高興地連忙答應(yīng)了。然后折回扶著那個女人,跟在林雨虹身后走進(jìn)學(xué)校旁的冰淇淋店。
“小虹兒,你心里面肯定也希望爸爸媽媽能夠各自獲得幸福,對不對?”林父開門見山,他想知道自己女兒的態(tài)度。
“她比我媽媽更好嗎?”林雨虹看著坐在林父身旁的女人,確實明艷動人。眼光掃到她那圓滾滾的肚子,眼眶變得更加濕潤。“你愛她肚子里的孩子比我更多,是嗎?”
林父想要開口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
“我還能再叫你一聲爸爸嗎?”林雨虹說話哽咽,眼淚不聽話地直流?!耙荒炅?,我再見到你,不是因為你想我了,而是因為你覺得我人小好騙。只要說動了,我就會勸服媽媽和你離婚,好讓你的婚外戀名正言順,也好讓她肚子里的孩子堂堂正正地出生,不是嗎?”
林父顯然是一副被說中心事的反應(yīng),讓林雨虹心里更加難受。
“小虹兒,阿姨求求你了,不要這么說你爸爸,一切都是我的錯,你要打要罵都沖阿姨來。”江溫婉人如其名,聲音猶如黃鸝溫婉動人,林父則是見不得她受委屈,將她攬在懷里哄了哄。但這一切在林雨虹眼中卻更加刺眼。
“小虹兒,我不愛你媽媽了,這十八年來的生活讓我們之間的一切都變得寡淡無味。只有和溫婉在一起,我才感覺到自己又重新獲得愛情了?!?p> 林雨虹聽著父親的辯解,桌上的她點的香草冰淇淋已經(jīng)開始融化了,她拿起湯匙舀了融化的冰淇淋,味道變了,吃起來一點都不好吃。這是為什么呢?明明還是冰淇淋啊,只是融化而已,可是怎么像變質(zhì)了一樣。就好像她父母的感情,之前還是好好的,可是他的父親變了,隨之而來的一切都變了。竟然冰淇淋不再是冰淇淋,她何必委屈自己吃下。
“我可以勸服媽媽和你離婚,只不過我要你答應(yīng)我三個條件?!?p> 林父忙欣喜回應(yīng),“好,只要你媽媽愿意離婚,我什么都可以答應(yīng)你?!?p> “第一,那套房子歸我媽媽所有;第二,你負(fù)了她年華與青春,賠償費五十萬;第三,我要和你斷絕父女關(guān)系,此生橋歸橋,路歸路,永不復(fù)相見?!绷钟旰缯f完三個條件后,將臉上的淚痕擦干,她不會為了毫無相干的人傷心流淚。林父雖然震驚,但最后還是咬牙答應(yīng)了她所有的要求。
一紙婚約沒有了愛,則成了束縛。后來林雨虹賣了母親名下的房子,帶著她離開了那個地方,切斷了過往,埋沒了記憶。也是從那時起,她還是喜歡吃冰淇淋,只是討厭了融化的冰淇淋。
在一個地方重新開始很難,所有的人和事都很陌生。林母最終沒能從那段付諸她所有青春的感情中解脫從來,她變得沉默寡言,只有和林雨虹在一起的時候,臉上才能一絲笑容。久而久之,她的身體每況愈下,變得愈加消瘦。林雨虹在醫(yī)院陪她度過了人生的最后一段時日,她的母親一生只愛一人,以至于這漫長的人生在愛錯后戛然而止,一起化為泡影。
以前對著母親的照片會哭,心中的酸痛更是難忍,而現(xiàn)在變成了心中所想。大抵上所有的悲痛都會隨時間淡化,只剩下無盡的思念。
她擦干頭發(fā),從冰箱里取出回家路上買的冰淇淋,然后打開電腦看恐怖片。甜食能治愈心情,恐怖片會讓大腦忘卻復(fù)雜的心情。的確是現(xiàn)在的最佳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