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義眉頭一皺，“糊涂！這大好青春，豈能局限于小小惜薪司。咱家要不是當年入宮太晚，錯過了許多機緣，何至于如此田地。如今你年紀剛好，正是入宮的最好時節(jié)。剛進來看你在看書，想必識些筆墨，若是有幸入了內(nèi)書堂，將來可是比我這個區(qū)區(qū)惜薪司當差的要強上百倍！”
剛剛李二狗只是應(yīng)和下李伯父，對于是否入宮，他還在猶豫。雖然那惜薪司確實很吸引他。
沒辦法，在這個時代，要活下去，就得有錢！更不用說，長安米貴，白居之不易。
他也不可能一直麻煩李伯父吃白食，而且，他還得照顧妹妹。
可二狗沒想到，這伯父居然如此震怒。聽那內(nèi)書堂，想必是了不得的地方。
內(nèi)書堂，李二狗心中一陣激動，與書有關(guān)，知識就是力量，“伯父，什么是內(nèi)書堂？”
李仁義一陣唏噓，“月祖大仁，允內(nèi)宮習文。所以每年宮里會選十歲以下小火者三百人入內(nèi)書堂修習四年，選翰林官四員為教習，讓你們可習文弄墨。將來能從內(nèi)書堂出來，十二監(jiān)四司八局都可去得，最少也是長隨起步?？梢哉f，到了那里，已經(jīng)注定了與我們這些普通內(nèi)官不在一個檔次了?！?p> 李二狗心神微動，這內(nèi)書堂好像很不錯的樣子，好奇地問道：“敢問伯父，什么是小火者，長隨？”
李仁義盯著二狗的某個部位看了半天，笑得有些陰險，說道“小火者？倘若入了宮中，沒了那東西，你說剛開始是不是小火了？”
李二狗被他看得一個激靈，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伯父說得有理?！?p> “哼哼，咱家讓你入宮，那自然是有我的考量。不然我也不會讓大哥唯一的血脈淪喪。這入宮的，由上至下，依次是太監(jiān)、少監(jiān)、監(jiān)丞，長隨，當差，火者。若是中年入宮，到老最多也就是個長隨。年輕時候早些入宮，腿腳利索辦事敏捷，更深得貴人們喜歡，往前也就走得更遠?！?p> 李仁義看了看二狗接著說道，“咱家混跡宮廷十數(shù)載，也只不過是個當差的?？呻m說如此，也算得上衣食無憂富足生活?！?p> 李二狗聽得這伯父的聲音竟然有些哽咽，“伯父，您怎么了。”
李仁義看著眼前的的二狗子，他是真把他當成了自家的孩子，可正因如此，他看得越多，越是知道這世道的艱辛與困苦。
“狗子，不是伯父我坑你。須知這窮文富武，似你這般貧寒出身，武是肯定不用想了，不說那武學典籍，咱家沒有，就是有，也耗不起。一番滋補藥物下來，一月少說也得百兩銀子?！?p> 說著，李仁義深深喝了一口茶，“文，倒是勉強可以考慮。文房四寶讀書學習，在這長安城每年少說也得幾百兩銀子。”
“幾百兩？”李二狗不由自主喊了一聲。
“哼，喊什么。瞧你那沒見過世面的樣子！這還是少的了。真要是名師名校，拜師禮都得百兩，這學費又得百兩。更甭提什么住宿費伙食費校服費課本費等等，每逢節(jié)日還得給先生們小禮物，什么沐休節(jié)、教師節(jié)、中元節(jié)、上元節(jié)、炭薪節(jié)等，這些你都得付。一條條一道道，一年下來也得三百兩?！崩钊柿x坐在椅子上那是左數(shù)右數(shù)，數(shù)得天花亂墜。
“什么！這哪是先生，分明是吞金獸啊！”李二狗憤憤不平。這時候他可是無比想念義務(wù)教育！
“哼，先生，人家可是讀書人！讀書人講究的就是個臉面，他們不用養(yǎng)家糊口？更甭提動不動就是聚友交流談天論道吟詩作畫，這些難道都不花錢？憑他們那點兒俸祿哪夠?！?p> “這，”李二狗一時語塞，想想好像還真是這樣。讀書人也是人，也得吃喝玩樂。這先生們，又要注意臉面，去的肯定又不是一般地方，這花銷……
羊毛出在羊身上，李二狗覺得，他距離做一個文化人越來越遠！
現(xiàn)實，根本不允許啊。
李仁義又接著說道，“作學問，又豈能是一朝一夕就成的。這寒窗苦讀數(shù)十載，古往今來能光耀門楣的能有幾人。伯父我年老體邁可能等不到那個時候了。這入宮，雖說不是最好的門路，卻也是最快最有效的法子，伯父也還能趁著臉面幫你疏通一二，以后的路子也通暢一些?！?p> 說著，李仁義的眼中迸發(fā)出熾熱的光芒，“若是可以，你能加入內(nèi)書堂，即便中途淘汰，也有大把地方搶著要你。只需你費心經(jīng)營一二，而立之年少說也是位監(jiān)丞?！?p> 李二狗點了點頭，“伯父，我就入那內(nèi)書堂，如何！”
他明白，人活在世，錢雖然不是萬能的，可沒錢卻是萬萬不能的。
入宮，包吃包住還有很高的利錢，對于他來說，可能是目前來說最好的出路了。
李仁義撫掌大笑，“好！難得你有此志向！須得謹記，入宮后需多學多看謹言慎行，這才是生存之道?！?p> 李二狗點了點頭，“侄兒省得。”
“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點休息吧。這幾天會讓你云姨做點好吃的給你補補身子，免得到時撐不住可就麻煩了?！?p> “是。伯父您早點休息?！?p> 偏房內(nèi)，皎潔地月光透過窗紗照在二丫那彎彎的睫毛上，李二狗想伸手去摸下小家伙圓鼓鼓的肚子，猶豫了半晌又放了下去，嘴里嘀咕著，“好家伙，吃這么多也不怕?lián)螇牧硕亲?。都快五歲的人了，睡覺還蓋不好被子?！?p> 說著，二狗輕輕幫她蓋好了被子，長長嘆了一口氣。
躺在床上，二狗看著窗外那朦朧的月亮，心里暗暗說著，二丫，哥說過，到了長安就讓你頓頓吃上飽飯，說到做到。
不就是當太監(jiān)嗎，有什么大不了的，李二狗心想，反正他也從來都沒想著娶媳婦，干脆不要了正好。這樣一了百了，他也可以專心做事。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要得到一些，就要失去更多。
李二狗也不愿自己就這樣一輩子碌碌無為，當一個窮困潦倒地平頭百姓，整天膽戰(zhàn)心驚為生計奔波。
他要爬得更高，看得更遠，讓妹妹頓頓吃飽，讓自己看遍這大好河山，方不枉走這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