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聲音極輕,好似在自言自語,可那幾個字還是一字不差地落入了女孩的耳朵里。
對于這樣的表白,女孩顯然是始料未及的,她清亮的眸子倏地睜大,一抹紅暈悄悄爬上了耳朵。
“阿清,你…”
女孩慌亂地站了起來,將臉轉(zhuǎn)向別處,以掩飾她的緊張。
“你告訴我,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男孩也跟著站了起來,他扳過女孩的身體,強迫她對著他:“你也喜歡我,對不對?”
“我…”
女孩不敢看他的眼睛,支吾著說不出口。
她的猶豫讓男孩感到有些受傷,他的臉上是滿滿的失落:“你知道今天來我家的那個人是誰嗎?”
察覺到他語氣的低沉,女孩終于抬頭對上他的眼睛,她沒有開口,等待著他的下文。
“那個人說他才是我親爹?!?p> 男孩苦笑,放下按在女孩肩膀上的雙手,他別過臉,視線落在波光粼粼的河面上:“他說在我小時候,因為他的一時大意把我弄丟了,尋了多年這才終于有了我的下落,想要讓我認祖歸宗,你知道我聽到這些之后是一種什么樣的心情嗎?”
這個問題像是在問女孩又像是在問男孩自己,他痛苦地閉上眼睛:“以前每次看到別人家父母子女相親相愛的時候,我就會報復性地想,我根本就不是李家的孩子,總有一天,我的親爹親娘會來接我,卻沒想到這種天真的想法如今竟然真的實現(xiàn)了,可我并沒有想象中的欣喜,心里除了震驚以外,是強烈的難過,也許是直到那一刻我才發(fā)現(xiàn),即使李家的人對我百般不好,我也是將他們看作親人的,你說我是不是很可笑?”
男孩的語氣平靜,一陣微風吹過,撩起了他的衣襟,瘦弱的身形格外引人心疼。
兩人都沒有再說話,沉默了幾秒后,女孩將安慰的話語化作了行動,她伸出手,從男孩的背后抱住了他。
男孩的身體一僵:“小蝶,你…”
“阿清,你怎么會這么想呢?在我看來,你一點也不可笑,謝謝你讓我知道,我喜歡的男孩究竟有多好?!?p> 女孩的這番回應(yīng)強勢地取代了男孩心中的悲傷,他激動地想要轉(zhuǎn)身,卻被阻止:“別,別轉(zhuǎn)過來,就這樣讓我抱一會?!?p> 男孩果真不再有動作,他覆上女孩圈外他腰間的雙手,就那樣任她抱著,偶爾有鳥鳴聲響起,似乎在為挑明心意的兩個有情人叫好慶賀。
半晌,女孩抽回雙手:“阿清,你想好了嗎?”
知道她問的是什么,男孩轉(zhuǎn)身看著她,卻沒想到竟看到了女孩臉上兩道未干的淚痕。
男孩有些手足無措“小蝶,你…怎么哭了?”
“我沒事,我只是高興,我喜歡的阿清也喜歡我,真好?!?p> “傻瓜?!?p> 他一把將她攬進懷里:“我是不會跟他走的,嶺山村就是我的家,李家夫婦就是我的爹娘,更何況這里還有你,我怎么可能舍得離開?!?p> 女孩緊緊地回抱著他,沒有說話,卻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又落下了兩行淚。
兩人一直待到太陽下山才依依不舍地分別,那天女孩回家后一整晚都沒睡著,男孩送她回來時輕輕印在她額頭上的吻仿佛巖漿一般,驚擾到了她心里沉睡多年的小鹿,讓她的心久久無法平靜。
第二天一早,女孩就再次來到了他們定情的小河邊,這是男孩昨日和她約定好的。
可是女孩等了一整天都沒有等到她心愛的男孩,直到黃昏時分,她遇到了住在李家隔壁的鐵牛兄弟倆,才得知了那個對她來說十分殘忍的消息。
鐵牛說,昨天夜里他起來方便的時候,偷看到了中年男人塞給李家夫婦一大筆錢,然后讓家丁把阿清架上馬車,連夜離開了。
把阿清架上馬車,連夜離開了。
這句話像是詛咒一樣在女孩腦海中揮之不去,他昨日才答應(yīng)她的承諾,竟然在短短的幾個時辰內(nèi),就食言了。
像是被抽干了渾身的力氣,女孩面色慘白地跌倒在地,淚珠啪嗒啪嗒地就摔在了河岸邊的石頭上,落日的余暉灑在她身上,卻怎么也無法暖進她的心里。
夢到這里就結(jié)束了,林歡喜一直都記得,第一次開始做夢的那晚,她心痛的好像她就是那個叫小蝶的女孩,那時候她覺得是因為她自己也剛剛經(jīng)歷了被欺騙、被拋棄的絕望與心碎,所以能體會到小蝶的痛苦。
可直到現(xiàn)在她才明白,哪里有什么感同身受,不過是因為她們是同一個人罷了。
看著眼前的男人,林歡喜等著他說些什么,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男人的表情復雜,最后只呆呆地說了一句‘是啊,她叫小蝶’。
后來林歡喜說,她想知道阿清和小蝶的所有故事,她以為男人會緩緩道來,可男人卻沉默了,他并沒有如她所愿講述那段塵封許久的往事,而是跟她說‘再給我點時間,等我準備好,一定告訴你’。
見他為難,林歡喜也不強迫,既然話都說到這,似乎也就沒有再繼續(xù)聊下去的必要了。
給男人在沙發(fā)上鋪了一層被褥,讓魚之跟她一起睡,算是暫時安頓了他們,雖然家里還有一間空房,但她畢竟也只是一個租客,不好讓人睡進去。
不知道他睡了沒有?
胡思亂想中,男人憔悴蒼白的俊臉在眼前閃過,等林歡喜反應(yīng)過來時,她已經(jīng)在臥室門外了。
她這是在干什么?。?p> 林歡喜懊惱地想要轉(zhuǎn)身回去,可眼睛卻不自覺地看向了沙發(fā)的位置。
借著月光,林歡喜并沒有看到男人的身影,只有孤零零放在茶幾上的簪子散發(fā)著清冷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