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德街。
今日正巧是十五,晚上的集市上有鬧市,雖然不如中秋重陽那般盛大,但是也好過平日里早早閉市的清冷。所以一個月一次的鬧市,還是有很多人愿意出來四處悄悄熱鬧,還有些茶樓酒肆也會擺出擂臺,供文人雅士前來對文斗詩。
街上來往的人多了,街邊趁著夜色叫賣的聲也就大了,那些雜耍、賣藝的小游戲也就接連的開場了,吆喝聲,喝彩聲,器具的敲擊聲也就隨之想了起來,這熱鬧開始了。
一身玄金色袍子的御羌,牽著仲涵曦的手在這人群中慢悠悠的走著。
仲涵曦一邊閃躲這身邊來往的人,一邊因為自己的手被御羌死死的握著,而有些懊惱。畢竟人多,所以走得不暢。在看著前面的人一副悠哉的模樣。心里不覺有氣。
“王爺拉著本相急行一路,就是為了到這集市上,與人擠來擠去?”仲涵曦憤憤的說道。
御羌聞言,也不生氣,只是停住腳,滿眼羨慕。這街上平靜安寧的生活,正是他向往而不得的。
“涵曦不覺,這般熱鬧方才有生活的滋味?!?p> 仲涵曦看到御羌臉上的向往,嘴角那抹淺笑,心中一滯,眼眸下沉。
“不覺,本相喜靜?!?p> 御羌也不吃驚,反而有些無奈,隨意的嘆了口氣,笑道:“好吧好吧,看來本王的計劃算是失敗了一半了?!?p> 仲涵曦不在言語,但其中的意思已經(jīng)很是明確了。如果只是帶我到集市上來,見這人來人往,就請您高抬貴手,我不參與您這無聊的游戲。
突然,御羌伸手將仲涵曦的腰摟住,仲涵曦還來不及驚訝,整個人便被抱著飛了起來。
“哎!”
下意識的驚呼,尚未作出別的反應,冷風迎面襲來,仲涵曦不由得瞇起了眼睛,看著腳下的人員越來越遠,耳邊的喧鬧也逐漸消失了。只剩下御羌跳躍間腳步在屋檐上踏過的脆響。
“抓緊了!”御羌清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仲涵曦這才回神,瞬間便意識到,眼前這個人是故意的。
“你這個野蠻人,到底想干什么?”
要說御羌最喜歡做什么,除了喜歡四處浪,再就是逗逗仲丞相,看她變臉了。
“嘿嘿,你要是不抓緊,我就把你扔下去!”
仲涵曦聞言,臉色一白。而后像是報復的踹了御羌一腳。哪知,御羌未料到仲涵曦竟會踹他一腳,手上下意識的松了力道。懷里的仲涵曦瞬間就感覺到下墜的力道了。
“啊!”
一聲驚叫,御羌眼疾手快的將人拉了回來,這要是半空中的掉落下去,怕是得傷筋動骨啊。
仲涵曦一臉后怕,臉色都變的有些蒼白了。
御羌緊緊的將人摟在自己懷里,嘴上卻是賤賤的又開始撩撥這最是端莊不過的丞相大人了,“沒發(fā)現(xiàn),我們萬年冰山臉的丞相大人原來也會變臉??!好玩兒,真好玩兒!”
仲涵曦氣急,憤憤的罵道:“瘋子!”
然而這兩個字對御羌來說,不像是罵人的話,到更像是打情罵俏。
“哈哈哈哈哈”御羌暢快的笑了,仲涵曦感覺到臉上貼著的胸膛在顫動著,暗暗地翻了一處白眼。也就未在說其他。
御羌抱著仲涵曦,一直東行,約莫半個時辰。從城里到城外,又登了一座山,原本山下只是冷風襲人,然而一上山,便隱隱傳來一陣清香,是梅花的香味。
而后御羌縱身一躍,兩人穩(wěn)穩(wěn)的落在一處梅花林中。山上早已被皚皚白雪覆蓋,映著點點星光,竟能瞧見那朵朵紅梅。
“哼!”
仲涵曦輕哼一聲,用力的推開御羌,御羌推開兩三步,將白雪踩得咯吱咯吱作響。
“喲,丞相大人還真是狠心,這過河拆橋都是信手拈來?!?p> 仲涵曦就著夜色,再一次狠狠地翻了一道白眼,“誰要過河了?本相從未說過要過河。倒是王爺,這樣一聲不吭的強人渡河,本相沒把這河填了就不錯了!”
聞此言,御羌眼睛一亮,雙手抱胸,右腿痞痞的往前方一晃,一副痞子模樣瞬間出來,曖昧的瞧著仲涵曦,“好呀,本王可是很期待丞相大人想怎么填了本王這河……”
說著,繞著仲涵曦走起圈來,一手空出點起下巴,目光炯炯的盯著眼前之人。
“這漫漫長夜,空山寂靜,正好……可以做點有意義的事情!”
話音剛落,腿上瞬間又挨了一腳。
“你!??!無恥!下流!”仲涵曦踢完,轉身就走。
“哎喲,等等!”御羌一聲慘叫,但是手上速度不慢,一手抱住被踢的腿揉了兩下,一手將欲逃跑的仲涵曦拉回來,一下抵在身旁的梅花樹上。
一聲輕響,梅花樹上的雪,冗雜著梅花的清香簌簌的落下。
御羌不在一臉痞相,那雙黑眸緊緊地鎖住懷里的人。
“說清楚,本王怎么無恥,怎么下流了?”
突然間這般嚴肅的御羌,散發(fā)著強大的危險的氣息,仲涵曦心中一滯,但是想來只有她氣勢強大的鎮(zhèn)住旁人的,今日怎么也不能輸了陣仗。
“你?。?!”
正要說什么,突然一陣古琴聲傳來,叮咚的琴音瞬間轉移了兩人的注意。
“小友相約,為何徘徊在外?”這聲音渾厚大氣,仲涵曦只覺有些耳熟,而后想到他們出城后一路東行,所以如今身處的地方應是東寒山——靈隱寺。
要說東寒山原本只是京都城外的一座小山,上面有座廟叫靈隱寺的小廟,廟中一向來往的人不多,所以香火也不算是鼎旺。
在因為護國寺便在其正對的山頭紫云山上,只是路程稍遠一些。但是架不住護國寺的招牌太大,所以一般達官顯貴都是奔往護國寺燒香的,而這靈隱寺真的也就如它的名字一般,隱在這東寒山中,只有附近村落的百姓偶爾會上來燒香。
但是在小的廟,也架不住靈氣旺盛,在百年一度的萬佛會上,靈隱寺的主持林遠,以佛法大殺四方,辯得天下第一,獲得真正的“大師”稱號,故世人稱其林遠大師。從此靈隱寺名揚天下。但林遠大師自從萬佛會后,便應天下佛學邀請,四處講經(jīng)去了,倒是少有日子留在靈隱寺了。
“林遠大師?”仲涵曦驚訝的說道。
御羌輕笑,并未言語,只是拉著仲涵曦往前走去,只見繞過幾道彎之后,出現(xiàn)在兩人眼前的便是一方用簾幕圍攏遮蔽的嚴實的涼亭,說是涼亭,那也指的是夏日用來乘涼的地方,如今冬日,又在這梅林中,用簾幕圍攏,擋了風,在里面熏上上等的銀絲碳火,簡直暖的不能再暖了。
這遠遠的隔著簾幕,都能感受到遠遠傳來的熱氣。亭上的落雪早在這熱氣下化作滴滴雪水,沿著亭角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又是一陣清響,里面林遠大師撥弄琴弦三兩下,在這寂靜的林中,顯得格外的穿透人心。
御羌一把掀開簾子,暖氣襲來,仲涵曦直覺一陣熱氣撲面而來,方才在外吹了冷風,如此冷如交替的,覺得身上更冷了。
“哈哈哈,大和尚見諒!在下帶友人前來赴約?!?p> 御羌恍若自家園中般隨意,進了亭中,嘻嘻哈哈的走到林遠跟前,隨意的坐了下來,伸手就放到熏籠上取暖。
“尚好,尚好。老衲掃榻相迎!”
林遠大師也不見怪,反而似是已經(jīng)習慣了這種相處,笑呵呵的答道。眉眼間也不見有些許難看,那白絮般的胡子隨著笑聲微微顫動。兩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打趣了起來。好不快活。
仲涵曦跟在身后,猶豫片刻,還是無法做到像御羌那般隨意,本就是個知禮人,若是禮數(shù)不到,反而覺得有些不自在。不過好在今日是晚間進宮,幫著皇帝處理政務的,并不像往日辦公時候穿的那般正式,只是穿著平日里在正常不過的常服,因此也就不用在過于注重儀態(tài)。只需若家中訪友一般便可。
“仲涵曦見過林遠大師!”
仲涵曦清正衣冠,雙手并攏,恍若師長般恭敬的行禮。
林遠大師哈哈一下,御羌也跟著笑。仲涵曦不知為何,但是她此舉也并不認為有失禮數(shù)。
只見林遠大師右手一擺,左手上下晃動,輕撫著胡子,搖頭晃腦的說到:“哎,此處何來大師?小友何曾見?”
說罷,眼神和御羌對視,御羌笑意融融的接到:“此處只有一大和尚。”
“哈哈哈哈哈”林遠大師也不在意,再一次笑了起來?!皩?,大和尚!”
御羌毫不在意的站起來,將仲涵曦拉過來就坐,“涵曦,坐!”
仲涵曦似是明白了什么,也不再言語。只看面前這境況,便知這兩位應是常有來往,而且關系還挺不錯,相處的也很是融洽,或可稱之為忘年之交。
御羌看著仲涵曦坐下后,淺淺一笑,而后兩手交握取暖,不動聲色的轉身,在爐子里加了些木炭。嘟嘟嚷嚷的嗔怪道:“大和尚也不把爐子燒熱些,不知這寒風些許的,能凍死人?”
林遠大師會心一笑,也不言語,只是手中輕輕淺淺的撥弄著琴弦,似在調音,又似是無聊的隨意撥弄。
御羌轉手將已經(jīng)暖了的手爐放到仲涵曦手中,“來,抱著暖暖。”
仲涵曦一接那手爐,便感覺指尖暖洋洋的,手上的寒氣也逐漸少了。
“多謝王爺?!?p> 對于仲涵曦口中的“王爺”二字,御羌顯得不甚在意,甚至是略帶點嫌棄,但也未在說什么。而林遠大師更像是沒聽見一般。也是,兩人既然是相交如此之好,那對方的身份必然也是知曉的。只是不在意罷了。
當然,仲涵曦也不是故意提及的,只是習慣了和御羌撇開關系,故而一直用這二字來提醒自己。萬不可亂了心神。
“這便是小友口中的摯友?不錯,很是不錯!”
林遠大師隨意的撥弄著琴弦,也是在悄然的大量這仲涵曦。雖然此前并未見過這位西楚的女丞相,但是也是曾耳聞過的。
其母仲文清,乃是西楚國第一位女丞相,在位期間也是盡忠盡職的,為西楚做出過不少貢獻,傳說與西楚乾樞皇帝之間有男女之情的牽扯,不過直到乾樞皇帝死,兩人之間也只是如世人眼中所見的君臣關系,并未有其他的桃色之聞。不過畢竟是沒有根據(jù)的事情,也說不得是世人以訛傳訛。所以于此沒有真憑實據(jù)的東西,林遠是不相信的,或許真的只是乾樞皇帝慧眼識珠呢?不過對于仲文清,林遠還是佩服的。以女子之身,在男子當權的朝堂立足,甚至一步一步的爬上了丞相的位子,那時相當不錯的。
其女仲涵曦,雖然年歲不高,也就二十上下,但是盡得其母真?zhèn)鳎o佐元微皇帝,將西楚治理的僅僅有條。
這是林遠第一次見這位女丞相,只覺得真如御羌所言,皎皎如月光之華,有當世君子風范。
不過在一想到御羌時常表露出心事,見這眼前女子對其多有抵觸,一時心生惋惜。
“只是老衲瞧著,小友心中所想之事,只怕是……”林遠大師搖搖頭,后面的話還未說出口,便被御羌急急打斷。
“大和尚,如此良辰美景,怎的盡是說些掃興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