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怎么也沒想到,當初的事情竟然被年幼的御樞親眼見到了,而且竟然沒有被嚇傻,反而是學會了隱藏。他也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如此天資不凡的孩子,是他親生的,但是兩人之間確有殺母之仇。
當年他還曾疑惑過,這孩子怎么運道這般好。處處逢兇化吉,原來是一早就有了防備之心。所以才讓這小子躲過一次一次的暗殺。
不過,面對太上皇的評價,乾樞帝并未否認,反而大大方方的承認了。畢竟見識過了這世間最毒的人心,如果不能活下去,那么就是在黑暗中死去。而他不僅活過來了,反而還報了仇,自己得到了那至高無上的地位。
所以現(xiàn)在,無論太上皇怎么說,都無所謂了。他就是一只潛藏了多年的猛虎,一朝出山,就必須致敵方于死地!
“哈哈哈哈哈,宮里的人,有幾個心思單純的?!鼻瑯械壑S刺的說道,一如當年的太上皇,一如現(xiàn)在的他自己。哪一個不是用盡了手段才得到的皇位。
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這句話當真不是假的。也并非帝王無情,只是,想得到更多而已。只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而已。只是,心有不甘而已。只是,高處不勝寒。
小的時候,不明白為什么那么多人都想要得到皇位,后來才知道權(quán)利原來是一件那么讓人著迷的東西。只可惜,人心永遠不會明白,除了權(quán)利還有很多東西要比權(quán)利更美好。更不應(yīng)該踩著別人的生命去算計。
乾樞帝悠悠的嘆了口氣,“只可惜,得到了權(quán)勢,卻沒有一個女人能給你生兒子……”
說到這里,驀然停了下來,而后苦笑一聲,“哦,不對,是除了朕,你好像沒別的兒子了?!?p> 沒錯,在太上皇還是皇帝的時候,御樞是他唯一的兒子,也不知道是上天懲罰還是報應(yīng)。
御樞直視的看著太上皇那張變幻莫測的臉,突然狂笑起來,“哈哈哈哈哈哈哈,當真應(yīng)了母親的誓言,斷子絕孫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上皇氣急敗壞的指著乾樞帝,“你!你!”
激動的手指都開始顫動,太上皇只感覺胸口發(fā)堵,眼前發(fā)暈。仿佛下一刻就會被氣死過去。這件事,是他的心結(jié)。他沒想到,自驪姬死后,他便在沒有一個子嗣。登上皇位之后,更是廣納后宮,奮斗了十幾年,還是一個種也沒播下。反而因此,更不能輕易的結(jié)束了御樞的性命。
太丞夫子一看太上皇的臉色不太好,趕緊勸導,平復(fù)太上皇的怒氣,萬一怒急攻心了,那這一切豈不是都白費了。
“陛下息怒,乾樞帝胡言亂語,陛下可千萬不能當真。還有小皇子呢?!?p> 或許是太丞夫子說的話,被太上皇聽了進去,想到了他還有一個小兒子,瞬間那噴涌的氣血平復(fù)了下去。眼前也不再感覺腥紅一片,清明了不少。
是了,要是他不能沉住氣,說不定還真能被這逆子氣死。當年御樞尚且年幼的時候,都能騙過所有人,如今手段更是不知高明亮多少。
太上皇努力的克制自己,平復(fù)著胸腔的怒意,“對,孤還有羌兒?!?p> 御羌是他退位后的那年出生的,不得不說,要是沒有御羌,他也不會有這么大的決心,一定要復(fù)位。畢竟一個沒有子嗣的君王,任何一個臣子都不會跟從。
太上皇看著殿中那一臉明顯的一臉失望的乾樞帝,冷哼一聲,“逆子,想氣死朕,沒那么容易!”
此時,他倒是明白了乾樞帝的目的了。
“哈哈,是呢,看來是還得花點功夫?!鼻瑯械垡膊唤妻q,反而在一次大方的承認了自己打算,而后又裝作恍然大悟的表情,“不過是了,太丞夫子不提起,朕都忘了,還有個小皇弟呢?!?p> 乾樞帝一副思考的樣子,“這可怎么辦是好???要不然這樣吧,殺了吧。殺了不就一切都解決了。太上皇,您覺得怎么樣?”
對于御羌,乾樞帝其實真的沒什么敵意。這個小弟弟他也是極為喜歡的,兩人之間也是如兄如父,可以說御羌就像是他的兒子一般。話雖這么說,但是兩人之間究竟還是隔著一個太上皇。也不可能太過親近。
乾樞帝也沒真的想過要殺死御羌。說白了,還是想要氣一氣太上皇。
不過這一次,乾樞帝那求知撩撥的語氣,并未在引起太上皇的怒氣,反而是更深的冷嘲。反正都已經(jīng)撕破臉皮了,害怕什么呢?今日這般,就是你死我活的地步了。
這會兒,將乾樞帝制服,才是正經(jīng)事。而對于御羌他倒是真的不怎么擔心,一則御羌本身會些功夫,二來,從一開始,便未將他牽扯進來。
此刻他應(yīng)該還在南山太學才對。
而且此次他們的行動也是突然的,乾樞帝必然是沒有時間去安排的。
“現(xiàn)在你自身都難保,還能做什么呢?你覺得今日孤還會留你性命嗎?”太上皇想明白之后,心就放下了,看著乾樞帝兇狠的說道。終于能夠揚眉吐氣了。
“哎,真是無趣,早知道就不留你性命了,真是給自己留了個禍端。還有朕的小皇弟,真是不該一朝心軟呢?!鼻瑯械圯p描淡寫的說道,本來他也沒準備太上皇在上當了。“反正已經(jīng)爛了根基,留著的也是罪惡的血脈。這皇位早就該換人來坐了。”
不過這句話,到真的是捅了馬蜂窩了。江山是御家的,誰也不能拿走!這是西楚帝王傳承的基礎(chǔ),每一任西楚皇帝都必須堅守的誓言!
太上皇一拍桌子,他真的沒想到,御樞竟然會有這種想法,這是他絕對不允許的。
而且在太上皇看來,御樞現(xiàn)在就是死到臨頭,可是他偏偏還是這副云淡風輕的模樣,讓他極度不爽。
“你簡直目中無人!你也是西楚皇室,西楚覆滅,你就是西楚的罪人!”
乾樞帝無所謂的聳聳肩,要不是必須登上皇位,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他還真的不會來坐這個皇位。而且這些年,他雖然對此不是很熱衷,但也是盡心盡力了。
“罪人而已,朕可不怕!”
作為一個無人庇護的皇孫,乾樞帝幼年也是受過很多苦的,而且親眼見到了母親的死亡。他的心里除了報仇之外,也就只想等一切都平靜后,能夠安靜度日。那些陰謀詭計,讓他累了。
但是旁人是無法體會的,至少在場沒有一個人能明白那種心累的感覺。
太丞夫子上前一步,看著乾樞帝問道:“乾樞帝,你不怕,可你還得想想御鵠!”
這話原本的意思是,就算你不考慮自己,可是你還得考慮自己的孩子啊!
但明顯,乾樞帝表現(xiàn)出來的,并不是太丞夫子想要看到的畫面,他僅僅是忪怔的想了想,而后遺憾的嘆了口氣,“御鵠啊,倒是委屈這孩子了。是個好孩子。”
太上皇倒不這么想,半分都不覺得御鵠還委屈,“她有何委屈?牝雞司晨,惟國之索!不過是你這逆子當初用來穩(wěn)固朝局的手段罷了?!?p> 乾樞帝了然一笑,“原來如此,本來我還在想,你是拿什么讓太丞夫子和你一心的,原來如此?。 ?p> 乾樞帝自己承認了,太丞夫子痛心疾首的看著乾樞帝,“以女為子,女子掌權(quán),乃是禍國之本。竟然是真的!”
乾樞帝平靜的看著太丞夫子,“女子掌權(quán)有何不可?你們這些人道貌岸然,認為女子天生就是男子爭權(quán)奪位的犧牲品,那我就偏偏要顛一顛這乾坤,偏要讓世人看看,女子一樣可以掌權(quán),甚至比諸多男子做的更好!”
太上皇不以為意的笑了笑,“呵呵,這些不過是你的借口罷了,若是你這些年能有一個兒子,你還會有今日的言論嗎?什么女子掌權(quán),什么女子更甚男子,乃是有違先人之志。這天下,本就是男兒的天下!”
“天佑我西楚!”太丞夫子雙目含淚的跪下,高聲長鳴。
太上皇很滿意此刻的情景,他知道太丞夫子是被迫上了他的船,但是如果他告訴他的事情不是真的,那么他一樣有反水的可能。所以現(xiàn)在看到太丞夫子真誠的誠服,太上皇表示很滿意。果然是御史家的人,絕對不會讓人動搖皇室血脈。
“來人,將這逆子就地處決!”太上皇得意的看著乾樞帝,輕蔑的說道。這一刻,乾樞帝就像是砧板上的肉,他終于可以暢快的將他大卸八塊了,終于可以出了這十幾年來心口的惡氣。
“是!”
兩旁的帶刀侍衛(wèi),穿著沉重的盔甲,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手中的長刀舉起,就要落下的瞬間。乾樞帝開口了。
“慢!”
那高懸的刀停住,太上皇收起臉上的笑容,“死到臨頭,還有什么話想說?”
乾樞帝對死到臨頭這四個字沒什么感觸,反而像是看好戲一樣的看著太上皇,問道:“看在父子一場的份上,朕最后在告訴太上皇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