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此以后,只有每逢清明節(jié)異安才會帶來一束晚梨花與一塊鵝卵石。鵝卵石有時是青綠色,有時是巖灰色,有時是純白色,每年不盡相同。數(shù)來數(shù)去,我嫁為人婦已經(jīng)十載有余??蛇@十?dāng)?shù)年里,我卻一眼都未曾看到過異安。他總是等我熟睡后偷偷放在窗臺上,再偷偷離去。
記得有一回,我想偷偷看他一眼最近安好,可否因為疲勞而消瘦,就假意睡著??墒?,我苦苦等候了一夜還是無果而終。最后,我見天明了,心想他大概知道我偷偷打破了這個規(guī)則就生氣不來了,索性翻了個身睡著了。直到晌午,我才被小丫鬟叫起來。而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向窗外望去。只宵一眼,我便看到了如約而至的鮮花與鵝卵石。
有時,見窗外晴空萬里,陽光刺下的光圈就好像小時候夢幻的泡泡,我就有些想入非非。對于異安每年都給我送鵝卵石,一來是竊喜他還惦念著我,二來是心酸這種沒有回報與不切實際的給予。不知道如今落泉寺在異安的管理下是否有所改變?師父的咳疾是否好了些?可惜,這一切的“是否”都建立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有時候,我看著一大盒的鵝卵石想:為什么石頭不能開口講話?可是石頭就是石頭。他是這世上佛法修行最高之物,沒有凡心,也沒有煩心。居塵世起起伏伏,卻還能夠“凈地何須掃,空門不用關(guān)”。即使世人皆濁,可我獨自清凈。
我輕輕把玩著手里的鵝卵石。沒有一顆石頭自“出生”就圓潤如玉。就像人一樣,沒有一個人自出生就鋒芒盡收,只是人生苦途,慢慢耗盡罷了?,F(xiàn)下,我沒有辦法再像以前一樣張揚無度,只能每日帶著無盡的思念與牽掛入睡。
“近日時局動蕩。越國入侵,快速南下,大片土地被侵占吞并。朝廷告急,邊關(guān)將士傷亡慘重。現(xiàn)下,風(fēng)穴嶺是最后一道防線。如果敵人一旦打入風(fēng)穴嶺,翻過落泉山,就會進入本縣?!?p> 聽老太太、太太如是說,就像是天方夜譚。如是所說,風(fēng)穴嶺就像一道城墻。如果風(fēng)穴嶺一旦失守,異安和師父他們都岌岌可危。
我的腦袋瞬間發(fā)懵,眼前似有無數(shù)只蒼蠅在狂舞。世間貪官橫行,欺行霸市,就連皇帝也沉溺美色,整天歌舞升平,不問朝政。如果不是制度根基穩(wěn)健,只怕國家也不會茍延殘喘到今日。越國,一個小小島國的四分之一,只有三十萬軍隊,如今也能扮豬吃老虎,可見國家霍亂,積貧積弱到何種程度。
這幾日,知府與三位公子都被迫整裝到前線去了。送別那日,老太太、太太、姑姑以及三位夫人都哭得死去活來。只有我象征性的哀泣兩句,盡了情分就作罷了。
后來的每一日,全家都提心吊膽。佛堂里積灰已久的佛像被請了出來,院子里每個人每日噤若寒蟬,就連廊子里的金絲雀也被放飛,生怕一個不策惹怒了主子們。與此同時,老太太幾乎每一天都叫我去她房里抄寫血經(jīng)并親自前去佛堂燒掉,以保前線兒孫安泰。
幾日下來,我感覺頭重腳輕,每日只有含著山參吊著才有力氣行走。直到實在撐不住,才向老太太告假稱身體不適。而老太太只是罵了句“沒用的東西”便迫不得已叫我回房休息。
三個月后平凡的一天里,抄經(jīng)禮佛的儀式依舊緊鑼密鼓地進行著。而我因為身體原因只能病懨懨地倚在軟榻上,喝著木舌頭的苦藥。院子仆役丫鬟都像被割了舌頭一般,個個提心吊膽。只要做完自己手上的活計,都像個木頭一樣杵在廊下,以防主子們不備之需。
突然,一“粗心大意”小廝一路被門檻絆著腳,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地進來。突兀地出現(xiàn)在院子里。
“夫人,不好了,不好了?!币涣餆煹墓Ψ?,他就爬進了夫人的暖閣。
因為是特殊時期,特殊消息,院子里的人沒有一個人好呵斥他的。一味地看著他像跳梁小丑一般的表演。
我靜靜地看著手中黑乎乎的藥湯上,飄然輕盈的“仙氣。它就像神通廣大的仙子,沒有束縛,羽化得道;又像魑魅魍魎幻化成人,不知何時就會要了誰的性命。
不久,我的貼身小丫鬟就跌跌撞撞地跑進來。
“不好了,主子。越人攻破了風(fēng)穴嶺,快逼入落泉山了。老太太的意思是收拾東西南下。”小丫頭連說帶比劃,鬢邊滾起黃豆大的汗珠。想來也是被唬住了,眼淚直在眶眶里打轉(zhuǎn)。
果然不出所料,靠這幾個貪生怕死之人守護國家圣土,簡直是要貽笑大方。我一口吞下湯藥,用手邊的絹子擦了擦嘴:“那么老爺和少爺現(xiàn)今如何?”
“老爺、少爺都在往回趕。只是被那伙賊人逼上了落泉峰。之前就聽說那片古樹林里藏著毒蜂,平日里都是繞開走,可誰知這回就…老爺、少爺這回怕是兇多吉少。”小丫鬟邊抹淚,邊哽咽著說。毒蜂?我朦朦朧朧地記著落泉山的膏藥好像是解蜂毒的。只是,藥膏向來只是施與本縣百姓。外縣很少有人知道??蛇@七月里,藥膏還未大批量制好。本縣濕熱,常有毒蟲襲來,膏藥怕是也用的七七八八。哪里會有富裕的支援前線?
我邊想著,邊轉(zhuǎn)動著瓷碗。
呀!不好!我猛地挺身坐起來,腦袋直發(fā)暈。倘若閻行之這一行笨蛋還惦記著落泉寺的藥奮不顧身地沖進林里。到時,不知情的敵人怕是也會進林,只怕最后兩敗俱傷。如果敵人也從捉住的當(dāng)?shù)胤斨械弥幐嗟氖拢聲茊枎煾杆幐嘀品?。不說師父會身陷險境,如果越人一旦發(fā)狂,整個落泉庵與落泉寺都會被他們屠殺殆盡。
這回,只怕躲不了,逃不成。
“玄都,你去找人準備一部軟轎,我要回落泉庵一趟。”我放下手中的白瓷碗,掀開被角,欲下床穿戴。
“不可,主子?!毙⊙诀咭宦爣樍艘惶?,趕緊壓著我的被角,“落泉庵本是最危急之地。主子現(xiàn)在去,與赴死無樣。”
“玄都。”我專注地看著她,“謝謝你一直以來這么照顧我,即使我在閻家地位低微。只是前線有難,落泉庵膏藥不多。我想你也不希望老爺他們就此殞命吧?”
“是??墒切几幌胫髯痈八?。”小丫頭緊緊抱著我,把我死死地固定在床榻上。
沒想到,我以為的人情寡淡如水,竟然就這樣被駁斥了。一邊,我心疼玄都這樣的好丫頭跟著我這樣無能的主子;一邊,我也著急師父的安慰一刻也不能耽擱。
“玄都,既然如此,我要你替我保密,并安心跟隨老太太南下,好好找個人家過日子。”我輕輕攥著她的手,“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心里跟明鏡似的。你跟了我許多年,應(yīng)該知道我說一不二的脾氣?!?p> “可是…可是…”小丫頭這邊還是磨磨唧唧沒完沒了。
“不要再可是了。老太太問起來,你就說我起不來身,要她派人來抬我南下?!蔽椅⑽⑸蠐P嘴角。保準,這個老太太會和當(dāng)年慈禧對珍妃那樣。即使她信佛不敢派人丟我入井,也斷斷會棄我于不顧。
我偷偷換上玄都的衣裳,默默跟隨她從角門出來。幸好大家都在手忙腳亂地收拾南下,完全沒有人注意到我。軟轎是早已打點好的。幾個轎夫也算是冒著生命危險陪我走這一趟,我就毫不還價地給了他們每人一錠銀子。
一路上,雖然還是同樣的景色,卻再也不是同樣的意境了。多年過去,這里依舊綠木蔥蔥,流水潺潺,只是少了那個每年夏天都赤著腳在山石清泉間踩水玩兒的姑娘了。這些地方,多瞧一眼,便多一分傷心。索性放下竹簾,安安心心地計劃營救師父。
到了落泉庵角門。我將四個轎夫妥帖地安頓在密林里,然后轉(zhuǎn)身輕車熟路地走進師父的禪房。
推開門的那一剎那,安坐于羅漢桌旁的師父唬了一跳。
不待師父開口,我便開門見山:“師父,越人快要翻過落泉山了?!?p> “我知道,還有,我已經(jīng)不是你師父了?!睅煾赣致仙狭穗p眼。一縷陽光打在她的臉上,隱隱地,可以看到她眼角的淚珠閃著五彩光芒。
“那師父為何不走?還要在落泉庵坐以待斃?”大難當(dāng)頭,我不再計較師父意氣用事,上前一步,拉住師父的袖袍,“師父,快跟我走?,F(xiàn)在走還來得及。”
“我不走。從我踏入佛門的那一刻,我就要生生世世守住落泉庵,生死與共?!睅煾敢话阉Φ粑业氖郑谎蹐远B強地看著我。
“師父,他們要的可不是落泉庵?。 蔽翌櫜簧喜◇w,硬生生跪倒在師父面前,“他們要的,一直都是藥膏的制作技藝。今日,您必須跟我走。否則,頌帕善祖師爺一生的制藥成果將付之東流?!泵黠@地,師父眼里的堅冰融化了許多。拿念珠的手也不自覺地抖了抖。
“那,落泉庵…”師父看起來心里還是猶豫不決。
我心里清楚,她還是擔(dān)心落泉寺上下百口人的性命。索性,只好說:“師父,放寬心。我一定會護住所有人的性命?!?p> 隨后,我又忳了忳:“如果我遭遇不測,那么師父還可以再選弟子繼承制藥技藝。”
聽完我的這一番話,師父的眼淚終于止不住留下來。
“小六,其實師父從未舍棄你。你永遠都是為師唯一的繼承人?!?p> “師父,大難當(dāng)頭,可沒有時間說傻話了?!蔽矣眯渥幽ㄈ煾改橆a的淚水,輕輕拉起師父的手,“快走,這里自有我處理?!?p> 一路小跑到密林里,眼見四個轎夫都安然無恙,心里大松了一口氣。
掀開轎簾,親自將師父扶上軟轎,心里才踏實了許多。隨后,我從懷里掏出兩封信,趁四位轎夫起身不注意時,偷偷塞進了師父的手里。
“師父,一路平安?!蔽覍⒆詈笠坏窝蹨I滴在師父的手上,心里無限悵惘。
“你…也安好。”
我不敢看師父擔(dān)憂而溫柔的神色。只怕自己舍不得。
合上竹簾,我側(cè)身打開腰間的錦囊,掏出一把金葉子與四錠白銀,分別放在四個轎夫手中,放軟口吻:“師傅,麻煩把這位師父送到我父母親家?!?p> “好?!?p> 四位轎夫手腳麻利。遠遠望著,不一會兒,便遠到看不見蹤影。我嘆息一聲,回望悠悠天際。
父母親早已南下?,F(xiàn)下父母院子里早已空無一人。但愿,師父能在那里躲避即將而來的腥風(fēng)血雨。
轉(zhuǎn)首走進落泉庵,院子里突然變得比偷偷溜進來時寂靜許多。
看著一個陌生的小沙彌背著布包光明正大地從我面前走向山門,心中大惑不解,便只好抓住她的手:“小師父,這是去哪?”
小沙彌嚇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說:“聽師父說,六師姨剛才來和老師婆說越人就要來了,要我們收拾好東西離開。
”“師父?你師父是誰?”顯然,小丫頭是在我離開以后才來到落泉庵的。其間,并未認出我。
“是…”小沙彌猶豫不決。
“是我?!笨昭偶奔睆暮笤罕歼^來。
果然,這落泉庵不是個說私話的地方。時刻處處,布滿著我?guī)熃銈兊难劬€,怕是偷吃一個餑餑她們都一清二楚。
“沒想到你還能回來,”空雅喘勻了氣,盛氣凌人地道,“這里不歡迎你。”
“歡不歡迎我,怕是也由不得你了?!蔽覔P起嘴角,拿出師父當(dāng)年送給我的琥珀,“師父已將監(jiān)寺之位禪讓與我,制藥之技我也已經(jīng)知曉?!?p> 這塊含著阮荔的琥珀在陽光下閃著金色的光芒。相傳是從第一任女住持上山采藥,偶然在松樹下挖掘草藥所得,然后就歷歷代代相傳下來。頭一次,還是從空寧師姐口中得知。除了師父,在我學(xué)習(xí)制藥之前誰也沒有見過,一切只是傳說而已。今日,我擅自做主將這塊琥珀現(xiàn)于眾人眼中,為的只是救落泉庵于水深火熱之中。
“你終究還是來了?!?p> 熟悉的聲音像絲綢一般穿過耳畔,我下意識地轉(zhuǎn)過身。曾經(jīng),那個朝思暮想的人出現(xiàn)在了眼前。他穿上火紅的袈裟,蓄起了黑絨絨的胡須,身形消瘦了不少。若不是仔細瞧,我還不太敢認出他。
“是。我回來了?!蔽沂掌鹆耸掷锏溺?,正了正身形,極力掩蓋病色。
“現(xiàn)下越人離我們已經(jīng)不遠。再過不出半個時辰就要攻入山門,還請落泉庵的眾師侄拿上我?guī)淼谋鳎苑啦粋渲?。”異安指揮著落泉寺的師兄弟,將一大箱武器抬到我們面前。
“空雅,召集落泉庵所有人前來拿武器?!蔽覕[出一副監(jiān)寺的樣子,命令空雅。
空雅本想與我拌嘴,但見我一臉嚴肅,沒有一點余地的模樣,只好轉(zhuǎn)身通知其他師姐妹。
我走到異安面前,歪著頭問他:“異安師叔,我可不可以用你的護手鉞?”
“可以,只是沒有練過的人怕是使不好它?!碑惏矊τ谖疫@沒頭沒腦的要求頓時不知所措。但是,最終,他還是隨了我,將護手鉞從袖子里拿出來。
異安,我如何不知道沒練過護手鉞的人使不好它。只是,不是使好護手鉞,這一仗就一定打得贏。我有心思能贏了這場戰(zhàn)爭是我明白,至始至終,我都是一顆毒藥。從前是,現(xiàn)在是。從前,我以為毒藥也可以愛人??墒乾F(xiàn)在,我明白了毒藥只能害人。所以,我這顆毒藥今日就因物制宜地拿來奉獻。
一聲巨響,山門被暴力地撞開。我與異安潛伏在大殿里,遠遠地可以望見為首的將領(lǐng)。
是空寧!霎時,我的護手鉞一只掉在地上。
那個我心心念念的三師姐怎么就成了越人統(tǒng)領(lǐng)?這樣我就算死,又何以瞑目!
遠處的空寧一身殺氣,身披紅袍鎧甲,手鋸大刀,噬血成魔。她如一只發(fā)了狂的母獸,拼命地向四周搜尋著師父的痕跡。
“空寧的俗名其實叫通櫻寧夜,她是編了一個名字掩蓋了自己是越人的履歷。本來,我以為她只是一個普通的越人,只是礙于民族戰(zhàn)爭不敢透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看來是我大意失荊州??!”異安一邊痛心疾首,一邊又咬牙切齒。
突然,空雅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大殿的門。
“我知道你們在里面。即使異嵐不在,異安總能告訴我制藥之技吧!”大刀劃著石磚散發(fā)刺耳的聲音。空寧一路逼過來,站在大殿前,亦如母獸呼喊,“出來?!?p> 現(xiàn)下看來,我們不得不硬著頭皮沖上去。異安走在我之前,死死地護著我。眾師姐弟跟在我們后面,都小心翼翼地拿著生疏的刀劍。
說實話,落泉寺并非習(xí)武之寺,大家對于佛法的精通可能會多于武術(shù)。像異安這樣全面發(fā)展的,大概屈指可數(shù)。十?dāng)?shù)年前,看著空寧師姐手上的老繭,我還曾問過。當(dāng)時,她只是說幼時上山打柴磨出,便將我糊弄過去。想想當(dāng)時的自己,真是傻透了。
我緊緊地攥著護手鉞,卻沒有絲毫不安與緊張。畢竟有他在,我便可安心。
空寧師姐一字未說,舉起大刀就向前砍來。她輕巧地越過異安,轉(zhuǎn)腕便向我砍去。說時遲,那時快,就在異安直愣愣地看著空雅如此麻利狠心的刀法,一道白色的閃電斜劈下來。
是大白虎!直到我們所有人回過神才發(fā)現(xiàn)大白虎倒在一片血泊中。那個能咬斷一人半高的狼的脖子的大白虎,竟然就此丟了性命!一片驚恐哀傷的海浪鋪天蓋地地向我襲來。是我,又荼毒了一條性命。佛說:一念成魔,一念成佛??諏帋熃阌质菫楹伟。蔀檫@幅模樣。
來不及念其阿母的安危,異安一把拽過我,眼里的淚蒙住了曾經(jīng)清亮的眼眸。
“通櫻寧夜,你是為何將曾經(jīng)的師門逼于如此之地?”我啞著嗓子,撕心裂肺地質(zhì)問曾經(jīng)的師姐。
“交出制藥之技。”空寧眼里充斥著血絲,眼珠微向外凸出,如食人一般。
“你想也別想。”異安一把推開我,手執(zhí)長劍,指于空寧胸前。
“師叔,你這是要殺我嗎?佛家之人怎可殺生?”空寧軟了神色,“你若隨我回去制藥,我又怎會傷害全寺上下幾百個師兄妹的性命?”
果然,異安還是空寧的心結(jié)。她愛異安不比我少,至始至終,她只是不愿承認罷了。
眼見異安態(tài)度堅決,利劍進一步壓向空寧的鎧甲,空寧的眼神慢慢被絕望冰凍了起來。她的手開始緊緊地握住大刀,隨時準備進攻。
“今日種種,都是你逼我的?!笨諏幰幌伦訉惏蚕蚝筇敉肆藥壮?,而異安手中的劍也隨之飛到一旁去。
“我從來都沒有逼迫你,只是你癡迷不悟罷了。”空寧的刀已經(jīng)架在異安脖子上了,沒想到異安還在撂狠話刺激她。真怕她下一刀要了異安的性命。
“哼!如今清明嫁為人婦數(shù)十載,相思之苦恐怕也是你罪有應(yīng)得吧!”空寧已經(jīng)獸性大發(fā),就算天公降世,怕也勸不回她的心。
“饒了他,我和你走。”我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腿上的土。
“你…我要你做什么?”空寧略帶玩味地看著我。
“師姐,你還記得這個嗎?”我從懷里再次掏出了琥珀。
“清明,你做什么?”異安大怒,極力爬起來撲向我。
“唰”一下,空寧的大刀橫在我們兩個之間。她大步走向我,一把奪過琥珀,仔仔細細地檢查了個遍。
“沒想到,這個老婆子最后還是選你當(dāng)了繼承人。”空寧又哭又笑,淚水裹挾著血水從臉頰滑下來,莫名引人心疼,“我自十二歲開始服侍她。三十年了!卻比不上一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野丫頭。”
我含淚望著四周曾經(jīng)似凌霄花般燦爛的生命,而如今卻都化為泥土,心里早已崩潰至極。隨后,我麻木地看著空寧,眼里早也沒了從前見著她的光芒:“師姐,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師姐。你帶我走,放了他們,就算我求你?!?p> 空寧看了看我,又看了看痛徹心扉的異安,機械地點了點頭,“好,好!異安,我要讓你永遠沉浸在這相思之苦里。讓你嘗嘗,我喝慣了的苦水到底有多苦?!?p> 隨后,空寧將那個我們曾經(jīng)心心念念的神奇琥珀像一塊爛石頭一樣扔給異安:“你就每天看著這塊爛石頭哭吧!”
說完,就將我套到腰上綁的黑袋子里,豬狗一般拖出去。袋子里黑漆漆的,與地皮的摩擦好像讓我整個人都燒了起來。不甚一會兒,一塊巨大堅硬的東西便從我的頭頂直隔過去,害得我眼冒金星,慢慢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