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寒光搬了進來,寒光也就沒再上晚班了,李叔將她直接調(diào)去了西苑當總負責經(jīng)理,這樣她就能每天準時下班了。王姨李叔也開始提前下班,現(xiàn)在他們基本每天晚上的晚餐都能一起回家吃。
很久沒有正經(jīng)做飯的王姨的手藝自是沒有琿春堂專門請的廚子們的好,但是做了兩頓后,慢慢地也就熟練起來了,帶著李叔兩個人在廚房忙碌一小會兒,三菜一湯也是弄得色香俱全。
王姨從不讓寒光來幫她做飯,說是她上班辛苦了,讓那個只會泡茶喝的老頭子過來幫她擇菜切菜就行,讓寒光去洗個澡歇會兒,或者去和任瀛玩就行。
王姨和李叔好像總是有意地讓他們兩個人獨處,有的時候連多多都不讓一起跟著,每當這個時候,霖鈴也非常識相的就躲到一邊去,盡量躲在非常隱蔽的地方,和王姨他們一樣觀察這倆人的情況。
但是結(jié)果卻總是讓心驚膽戰(zhàn)地偷窺的二人一鬼有些失望,總覺得眼前離他們想要的結(jié)果還任重道遠——他們兩個人都正襟危坐在同一張沙發(fā)上看書。
寒光看的是任瀛上次借給她的,是一本小說,很是奇怪的小說,女主人公被告知有三條命,但每一次都因為一些很荒謬的原因而被死神奪去,小說就是描寫她最后是如何長長久久地活下來的。雖然有些奇怪,寒光卻看得很認真,逐詞逐句的去揣摩坐著的用意。她喜歡這樣的書,沒有人能預(yù)想不到女主人公的未來,就像現(xiàn)實世界中所有人的命運一樣。
不一會兒,王姨讓兩個人下去吃飯了,今天的菜有玉米羹湯,從樓梯下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聞到玉米的甜香味。
寒光對飲食沒有什么特別大的挑剔和追求,但她卻覺得雖然都是同樣的菜式,王姨做的就是有一種特殊的味道,能讓人一下子就嘗出來。
寒光問她是什么,王姨笑著回答,傻孩子,本來這個世界就沒有幾個人能做出完全一樣的菜呀,再說了,她用的醬汁、五香粉也不同啊。
寒光好像挺滿意這個回答的,低下頭繼續(xù)挑紅燒魚里面的刺。
一邊饞的咽口水的霖鈴卻偶然瞄見任瀛在餐桌的那一頭微微的笑,笑得格外的溫柔清逸。她是從來沒有見過任瀛哥哥笑的,她心中也涌上了些笑意,她覺得也許不需要去偷窺了,他們會用自己的方式交流跟親近的。
夏天終于在一場蓄謀已久的秋雨中退場,這個夏天是真的很漫長難熬,溫度也比往年高很多,很多上了年紀的老人都感嘆這五十年難遇的大旱年終于過去了,他們搖著蒲扇,雖然天氣再也不熱了,但是他們似乎仍是有些怕燥得很。
琿春堂的西苑現(xiàn)在完全由李寒光去運營,她也成了除了店長、總經(jīng)理以外職位最高的員工。雖然看起來茶館上上下下都很些是繁雜的瑣事,但是寒光知道怎么分化具體每一部分的工作內(nèi)容,也算是御下有方,總的來說從她接手以來西苑一直也是井井有條。
今天是周日,西苑的戲臺沒有演出,但上面還是放了一個話筒,是寒光讓留在上面的。
這幾天偶爾有小孩子在大人的鼓勵下上去唱些兒歌,雖然有的跑調(diào)得不像樣,但是小孩子的嗓音沒有打開,咕咕噥噥地聽起來也是十分可愛,來的客人不少都在鼓掌。偶爾也有些唱功不錯的年輕小伙子年輕小姑娘上去自己放著伴奏,唱兩首流行歌曲,話筒的音箱開的不大,若是唱的不好,聽的人也不會覺得不便,也沒有人什么真的去噓上面的人,大多數(shù)都是帶著鼓勵和善意的微笑看舞臺上的人。
也有不少在這里表演即興演講和單口相聲的,寒光看他們說得似乎比專業(yè)的藝術(shù)社的人都要專業(yè)的樣子,臺下觀眾也很多要他們再來一個的,也曾經(jīng)去聯(lián)系過他們,倒真的有個小伙子愿意偶爾在戲臺沒有排節(jié)目的時候來撐撐臺子。問他薪酬的時候,他笑著說隨便,眼睛卻只看寒光,仿佛在說她給多少都行。
那個小伙子叫袁介,長得很可愛精神,一頭利落的短發(fā)。他說話輕快,字正腔圓,語速不緩不急聽得叫人舒服。他也很幽默,一個人說著單口相聲也總是能逗得臺下的人捧腹大笑。他現(xiàn)在是個自由職業(yè)者,偶爾會去些商業(yè)活動上當暖場的熱場人員,現(xiàn)在大概三四天就會來這里表演一次。
眾人都看出來了,他是對寒光有了想法,都道他定是沒有領(lǐng)略到他們李經(jīng)理的孤高冷傲。雖然寒光確實長得美,也算是年輕有為,但哪怕是他們都一起工作兩年了,仍有好多人到現(xiàn)在都沒機會、也沒有那個膽子和她說上一句話呢。
可是被追的那個人沒有看出來,這個追人的人也沒有氣餒,仍是偶爾笑嘻嘻地到她跟前和煦地說著話,偶爾還送些小禮物,眾人都帶著一種看好戲的態(tài)度,畢竟在大家看來,寒光拒絕她也只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不過幾個星期過去了,袁介仍然常常出現(xiàn)在琿春堂,甚至和好多當初都不看好他的人打成了一片。眾人問他可是成了?他笑得神秘,一臉的不可說不可說,但是仍然自信的有些耀眼。
于是漸漸就有人傳:經(jīng)理和袁介在一起了。
傳到王姨和李叔那兒去的時候,他們都吃了一驚:那里突然冒出來的小伙子就敢來吃他們家的天鵝肉?
結(jié)果不到兩天,袁介以一盒特級西湖龍井和一方上好的蠶絲小帕迅速換來了兩個人的另眼相看。如要問他哪里來的這些東西,原來人們都不知道,他哪里是所謂的“自由職業(yè)者”,他的職業(yè)確實自由,但一位民間藝術(shù)協(xié)會的會長可也確實也能叫做自由的職業(yè)么。
王姨看這個小伙子也確實良善,不像輕佻奸猾之輩,就有些對他有了些改觀,不過還是有些警惕他會搶了自己家侄子的未來媳婦,不過袁介也算是能夠自由進入琿春堂了。
袁介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寒光是在自己常去逛的靖光廟街一個傳統(tǒng)小飾品店,店里很窄,幾乎掛滿了一個老婆婆編制的手工藝品。在他看來,這些手工藝品雖然有些粗制濫造,但是勝在特別有靈氣。
他并沒有進去店里,只在店門口看見里面走出來一個女子,她長得不算驚艷,但是那種奇特的孤高的氣質(zhì)卻一下子吸引了他,一舉一動之間有些古典的出挑意味,慢慢悠悠地叫人忍不住帶著探究的笑意看她。
第二次是在琿春堂的西苑了,他聽說琿春堂今天有特色的茶點上新,就和朋友一起來湊湊熱鬧。他本來沒有注意到她的,但是有個小孩在舞臺上本來想要唱歌,但是唱了一句后,那個立麥突然沒有了聲音,她呆呆地任父母把她帶下去,有些遺憾地嘟著嘴。
她還沒走出三步,舞臺上突然走上來一個救星一般的人,穿著合身的西服套裝,梳得整齊的長鞭看起來精明清爽,她拿著一個頭戴式的小麥克風往那個有些含淚的小女孩走過來。
小女孩拿到這個已經(jīng)開好了的麥克風,對著它說的第一句就是糯糯奶奶的“謝謝姐姐?!?p> 別人也許沒有留意到,她在臺下那副有些局促的樣子卻讓他看的清清楚楚,突然就覺得這個冷面女子很有意思,笑得也很好看。然后就腦筋一熱上去說了一場單口相聲,他看她雖然沒笑出來,但那種淺淺的笑意也讓他很是滿意。
寒光雖然有些奇怪這個男子太過有些熱情,每次來都有些親昵地叫她寒光,但是也許是他總是笑面迎人,舉止也算是體面大方,她也就沒有說什么了,也一直對他十分客氣。
直到有一天,霖鈴偶然發(fā)現(xiàn)袁介送過的小禮物都不是凡品,有的甚至千金難求。
“你的禮物都是哪里來的?”寒光語氣有些冷冽,提著一個袋子,不用想里面全是袁介送的“外面地攤上看見的”的小飾品。
“我現(xiàn)在告訴你實話的話,能讓你不那么生氣嗎?”袁介交過很多任女朋友,他知道這個時候什么樣的態(tài)度才不會讓事情變糟糕,“我可以告訴你,但是我希望你不要生氣?!彼贿呌弥行┛蓱z、又十分真誠的語氣對她說著軟話,一邊觀察她的表情。
她的表情仍是如常,眼神還是初次見到后到現(xiàn)在一直存在的那種距離感,雖然不生氣但好像也和陌生人無異。
他頓感有些不妙,一般來說他追的女孩子這個時候都會一臉的怒氣,但其實大部分人內(nèi)心深處都是高興有人給她們送這些珍貴的東西的,雖然是以欺騙的手段,這在她們的心里只是一個比惡作劇更可愛的小花招。
“不用,你拿回去就行,以后別送了。”
李寒光輕飄飄的扔下這句話,還告訴他客人都來的差不多了,他可以上臺了。
沒過多久,人們都發(fā)現(xiàn)那個總是會來表演單口相聲的那個長的挺精神的小伙子很久都沒有出現(xiàn)了,不過再過幾天,人們又都忘了這個人了,畢竟茶館總是人走茶涼的地方,人人來這里不過想放下些什么,總不至于到頭來還帶走些什么煩惱。
霖鈴虛虛地坐在閣樓的圍欄上,晃動著她的繡花宮靴,她喜歡她現(xiàn)在的家,但這個閣樓,她在這里待了三四百年,總是有些舍不得。她在這里能看見西苑的戲臺,也能看見寒光微躬著身和服務(wù)員說著什么。
她看寒光仍然是那幅什么也不在意,也不知道的表情,就知道那個袁介其實從來都沒有讓她的寒光姐高看他一眼。她想,原來任瀛哥哥告訴她說的是真的,那些不起眼的首飾真的價值連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