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高要

　　第四章高要

　　“殿下不記得老奴了？老奴高要啊?！?p>　　那老太監(jiān)停下腳，臉上擠出一個笑容來，像哄小孩子一樣，房寬卻覺得瘆得慌，就像是一個壞老頭子，拿著一串糖葫蘆，笑瞇瞇地看著小孩子說：“小朋友過來，叔叔給你糖吃?！?p>　　香兒小丫頭還算是機(jī)警，小跑著過來，拉著房寬的手，勸慰道：“你莫怕，有香兒在，這是高公公啊，先前還陪你抓蝴蝶呢，你以前可喜歡騎馬馬啦。”

　　高要弓著腰，雙手放在肩頭上比劃著：“騎......馬馬......”

　　香兒小丫頭終于是將房寬從衣架后面拉了出來，房寬卻是咬著牙說道：“欺負(fù)娘親，壞人！”

　　占據(jù)了這具身體，卻沒有繼承他的記憶，但那日發(fā)生的事情，房寬怎么也甩不去。想到那女人看向自己的眼神，這具身體的眼淚便不爭氣的涌了出來。

　　雖然香兒對那日的事絕口不提，但房寬怎么會猜不到，那女人便是這具身體的娘親，而那三個男孩應(yīng)該是他的弟弟們，在昏迷前的那一刻，他被香兒抱起來的時候，聽得清清楚楚，那時她叫得是“世子”，如今叫的卻是“殿下”。

　　縱使香兒始終回避，或許是作為一個丫鬟，本就不知道得不多吧，但房寬也能想明白其中的一些關(guān)竅，半月之前，這具身體還是世子，如今卻是殿下，想來這半個月的時間里，那個便宜老爹當(dāng)上了皇帝。

　　能夠被叫作“世子”，想來便是嫡長子，那個女人便是王后，可是一個貴為王后的女人，怎么會在他的男人即將登基之前，被人逼死呢？而他的男人竟然無力阻攔，甚至于這便是他能夠登上那個寶座的條件！

　　香兒似乎是被房寬那殺人的眼神給嚇壞了，緊緊抓著他的手臂，高要也沒有想到房寬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還愣在原地，房寬卻是擺脫了香兒，朝高要沖了過去，就像那天那個小男孩一樣，緊握著拳頭，沖向欺負(fù)他母親的那些人。

　　房寬自己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么作，或許這一刻控制身體的并不是現(xiàn)在這個房寬，小拳拳捶在高要的腿上：“欺負(fù)娘親，壞人！”

　　高要蹲下.身來，將房寬摟在了懷里，房寬的小拳拳捶在胸口，高要卻是老淚縱橫：“苦了殿下，苦了殿下......”

　　房寬被他捂得難受，這才掙脫出來，見這老太監(jiān)哭得厲害，這才注意到他也那日那個老太監(jiān)確實十分相似，卻也有些不同。

　　“你不是來補(bǔ)刀的？你不是那人？”

　　“殿下想起老奴了？”高要將房寬扶了起來，給他理了理衣服，而后才掏出一張方巾擦干凈臉上的淚痕?！袄吓侵谐Ｊ碳嫔蟹搅罡咭?，殿下若是忘了往前之事，亦是好事，咱重新開始。”

　　老太監(jiān)將房寬掰直，又給他理了理發(fā)絲，方才站了起來，卻又低著頭看了他一眼:“補(bǔ)刀是何意?”

　　“你的確不是那人，那人目如鷹眼面色冷峻。”房寬終于是放下了心來，雖說只有三年好活，只想得過且過的將這三年挨過去，卻不曾想到見到這副面容的時候，心中竟突然涌現(xiàn)出無窮的恨意。

　　“你是想讓我?guī)湍銏蟪鹈?？”房寬心里想著，這份恨意來自于這個身體，想到那個女人的目光，房寬只覺心如刀絞，語氣也變得冷了起來:“你找我何事?”

　　“聽李太醫(yī)說，殿下想找些書看?！?p>　　“在這一方天井之中，只能和香兒干瞪眼，尋些書打發(fā)打發(fā)時間。”

　　“殿下之前可不愛看書。”高要突然收住了嘴，改口道：“圣上聽聞殿下想看書，便讓老奴今兒個帶殿下去宮學(xué)?！?p>　　“去宮學(xué)？”房寬也是一愣，這是不是意味著可以走出這個小院子了？“我可以出去了？”

　　高要點(diǎn)了點(diǎn)頭：“殿下先吃點(diǎn)東西，把藥喝了，咱就過去。”

　　“好好，香兒，快?！?p>　　“殿下不用著急，老奴來的時候，隨便將吃食帶了過來?！?p>　　房寬這才注意到高要提著食盒，連忙招呼香兒擺盤。

　　香兒像往常一樣，服侍房寬吃了幾口之后，便也坐了下來開始狼吞虎咽，絲毫沒有丫鬟的樣子，高要站在房寬身側(cè)，不時用絲巾幫他擦嘴，反倒搞得他有些不自在。這小丫頭在高要面前也是這個樣子，而高要也是見怪不怪，說明他們之前便也認(rèn)識，而且很熟。

　　一日三餐之中，也就只有早餐最合房寬胃口，淡得出.水的午餐和晚飯，通常只能吃點(diǎn)素菜，偶爾倒是能吃點(diǎn)魚蝦，喝了口豆?jié){之后，房寬似是無意中提了一句：“那日之人與公公可有關(guān)系？”

　　“那是老奴族兄，皇城司都知，高結(jié)余?！?p>　　“難怪你們這么像，他們?yōu)槭裁匆獨(dú)⑽?，還有......”房寬深吸了一口氣，終于還是吐出了那兩個字：“娘親？”

　　“聽香兒和李太醫(yī)說，殿下已經(jīng)忘了過去之事，連同自己也給忘了，這是好事，過去的事便讓他過去吧，殿下就當(dāng)作是做了一場夢，如今夢也醒了，便是換了個人，聽老奴一聲勸，莫再問。”

　　“是啊，你本就像換了個人似的，以前不喜歡吃豆腐，現(xiàn)在只喜歡吃豆腐；以前吃藥把勺子都咬斷了，現(xiàn)在吃藥都不找香兒要糖果，香兒便只好自己吃了；還有啊，以前娘娘讓你看書，你把書都丟茅廁了，現(xiàn)在倒是想自己找書看了?！?p>　　高要瞪了她一眼：“吃那么多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讓你伺候殿下，你倒是吃得比殿下還多，只顧著自己吃了。”

　　“隨她吧，我吃好了，我們走吧?！狈繉捳f著便站了起來，就要往外走，在這地方呆了半個多月，整個世界就是那四四方方的一片天空，連堆個雪人的興趣都沒有。

　　看著那一片潔白的小小天井，房寬心中竟是有一絲傷害，最是無情帝王家啊。本想茍活三年，什么也不管，什么也不問，可當(dāng)高要那張臉出現(xiàn)在眼前時，身體不自覺升起來的恨意，讓房寬難以釋懷。

　　罷了，既然占了你的身子，便也該承了你的意志，你們母子四人的仇，我記下了，可我也只有三年的命，便是盡力為你們報那日殺身之仇，至于他們后面的人，我房寬怕是無能為力了。

　　見房寬沒有跟上來，而是負(fù)手看著天井發(fā)呆，高要便回身問道：“殿下怎么停下了？”

　　“沒什么，走吧?！?p>　　朝虛空之中揮了揮手，高要不知道他是在對誰作別，或許只有房寬自己知道吧。